文韬用绷带缠住右手掌心——那里的伤口已经溃烂，刻着的符号边缘呈现不自然的黑色。自从三天前从公寓任务回来后，这个在上次任务中刻下的保护符号就开始腐蚀他的血肉。更糟的是，镜中的倒影现在会在他不注意时自行移动，右眼完全变成了漆黑的空洞。
手机屏幕亮起，是特调小组的紧急集合通知。文韬盯着通知下方的名单，李晋烨的名字已经被移除，就像从未存在过。短短几周，十二人小队只剩下十人。
特调大楼前厅笼罩着诡异的沉默。邵明明左腿的黑色血管纹路已经蔓延到大腿，他不断用指甲抠挖那些纹路，直到流血；黄子弘凡蜷缩在角落，反复念叨着石凯的名字；唐九洲的右耳缠着绷带——文韬亲眼看到他在上个任务后挖出了自己的一块耳骨，声称"里面有东西在生长"。
火树走进来时，所有人都像受惊的动物般绷紧了身体。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在文韬的手上停留了一秒。
"今晚的任务至关重要。"火树调出投影，显示出一个老式火车站的航拍图，"第七车站，废弃十五年。近两个月，多名夜班工人报告看到'过去的乘客'，其中三人失踪。"
画面切换到一段监控录像：午夜时分的空站台，突然出现几十个半透明的人影，有穿旗袍的民国女子，也有拎着现代行李箱的旅客。他们同时望向监控摄像头，然后——视频戛然而止。
"时空紊乱。"火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的任务是找出紊乱源头并关闭它。特别注意站台广播，它有时会...提前播放。"
"提前播放？"何运晨皱眉。
"播放尚未发生的对话。"火树的目光扫过众人，"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不要相信自己的记忆。时空紊乱会扭曲认知。"
文韬注意到蒲熠星不在大厅。休眠舱准备期间，他在通风管道中找到了他——蒲熠星正将一个微型装置接入主控系统。"又在搞什么鬼？"文韬压低声音。
蒲熠星头也不回："保险措施。"装置屏幕闪过一行代码，"我发现每次任务后，休眠舱会对我们的记忆进行微调。这个能阻断信号。"
"你确定要这么做？火树会——"
"火树在撒谎。"蒲熠星终于转身，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第七车站不是意外，是他们第一个时空实验场。十五年前的事故死了四十七人。"
通风管突然震动，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文韬回到大厅时，蒲熠星已经站在休眠舱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眩晕感比以往更强烈。文韬感觉自己被撕成无数碎片，又重组在一起。睁开眼时，他站在一个月台边缘，锈迹斑斑的站牌上写着"第七车站"。
车站比照片中更加破败。褪色的时刻表显示最后班次是十五年前的某天午夜，但广播却沙沙作响，播放着当下的日期和时间。更诡异的是，站台上散落着不同年代的物品——民国时期的皮箱、文革时期的标语牌、九十年代的磁卡电话。
"分组调查。"周峻纬的声音机械而平板，"A组负责站台和轨道，B组控制室和地下室。发现异常立即报告。"
文韬、蒲熠星、黄子弘凡和邵明明组成B组。推开控制室的门，灰尘簌簌落下。控制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但键盘上有新鲜的手指痕迹。
"有人来过。"邵明明拖着那条变黑的腿走到监控屏前，"而且是最近。"
文韬检查着控制台，发现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是一本实验日志，扉页印着特调大楼的标志。日志最后一页写着：
"时空锚点实验第19阶段。注入高敏感体质者作为稳定剂效果显著，但副作用是记忆污染。建议下一阶段直接使用克隆体。"
黄子弘凡突然尖叫一声。监控屏幕上显示着站台的实时画面——画面里，他们四个人正站在铁轨上，而一列老式蒸汽火车正向他们驶来。但现实中，他们明明都在控制室里。
"认知污染..."蒲熠星喃喃道，"我们看到的不是真实的时空。"广播突然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开往..." 杂音中，广播突然变成火树的声音："文韬，如果你听到这个，不要相信蒲熠星。他是第一批实验体，已经污染了。"
文韬猛地转向蒲熠星，后者却盯着另一个监控屏幕——上面显示着未来的画面：周峻纬将匕首刺入何运晨的后背。
"时空紊乱。"蒲熠星平静地说，"广播在播放未来的声音。"
他们冲回站台，正好看到周峻纬和何运晨在检查铁轨。黄子弘凡发疯似的冲过去拉开何运晨："小心！他要杀你！"
周峻纬的表情瞬间阴沉："你看到了什么？"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站台另一端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是朗东哲，那个在第四个副本前退出的小队成员。他的左臂不见了，空袖管随风飘荡。
"朗哥？"邵明明第一个发现他，"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朗东哲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类，"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车站是个陷阱，它在吸收你们的时空稳定性。"
站台突然震动，那些半透明的人影再次出现，但这次更加清晰。一个穿旗袍的女子走向文韬，嘴唇蠕动："救救我们...我们被困在时间里..."
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唐九洲的尖叫："不要看时刻表！时刻表在改——" 声音戛然而止。
文韬看向墙上的时刻表，上面的字迹正在融化重组，变成一个个小队成员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日期——都是今天。
"这是死亡预告。"蒲熠星抓住文韬的手臂，"我们必须毁掉时空锚点。"
朗东哲点头："在地下室。但需要有人留在站台分散它的注意力。""它？"黄子弘凡颤抖着问。
车站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时刻表泛着幽幽绿光。黑暗中传来无数窃窃私语，说着不同年代的语言。月光下，站台边缘出现一道裂缝，里面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
"快走！"朗东哲推着他们向控制室跑，"我会拖住它！我是第一批实验体，它对我的时空印记最敏感。"
"你会死的！"文韬喊道。
朗东哲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我早就死在十五年前了。"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口——那里没有心跳的起伏，只有一个发光的金属装置，"去找真相，在特调大楼B2层的禁区。"
说完，他转身走向那道裂缝。手臂们兴奋地舞动着，抓住他的四肢和躯干。朗东哲没有挣扎，只是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记住，火树不是人类..."
他的身体被撕成碎片，但那些碎片在半空中就消失了，仿佛被吸入另一个时空。裂缝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似乎缩小了些许。
"地下室！现在！"蒲熠星拽着文韬冲向楼梯。
地下室的温度比上面低至少二十度。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属装置，上面连着数十根电缆，延伸进墙壁。装置中央悬浮着一个发光的球体，里面似乎有无数人影在挣扎。
"时空锚点。"蒲熠星检查着控制面板，"它在抽取不同时间线的人作为能量。"文韬注意到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第七车站事故的遇难者。但其中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年轻的火树站在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中间，他们身后是...特调小队的全体成员，穿着十五年前的服装。
"这不可能..."文韬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记忆植入。"蒲熠星已经开始在控制台上操作，"我们都被植入了虚假的人生记忆。我猜我们中没人能准确说出自己三个月前在做什么。"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地下室。球体内的光芒变得不稳定，开始脉冲式闪烁。
"它要崩溃了！"蒲熠星大喊，"我们必须手动关闭锚点！"
他指向装置底部的一个拉杆，但拉杆位于强电场中，触碰它无异于自杀。
黄子弘凡突然冲上前："我来。"
"你会死的！"邵明明想拉住他。
"石凯在等我。"黄子弘凡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而且...我看到了自己的时刻表。"他掀起衣袖，手臂内侧已经半透明化，"它早就开始吸收我了。"
没等其他人反应，他已经冲向拉杆。电流贯穿他的身体，皮肤下的血管亮起蓝光。拉杆被拉下的瞬间，黄子弘凡的身体像破碎的玻璃一样裂开，化为无数光点被吸入球体。
球体坍缩成一个奇点，然后爆炸出刺眼的白光。文韬最后的意识是蒲熠星将他护在身下，然后世界陷入黑暗...文韬在休眠舱中惊醒，头痛欲裂。医疗室里一片混乱——黄子弘凡的舱室空空如也，就像从未有人使用过。更诡异的是，除了文韬、蒲熠星、邵明明和齐思钧，其他人似乎都不记得黄子弘凡这个人。
火树走进医疗室，目光直接锁定文韬和蒲熠星："任务完成。时空锚点已关闭。"他停顿了一下，"可惜损失了一名成员。"
"你不记得他的名字吗？"文韬试探地问。
火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数据。"他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说，"休息吧，明天还有新任务。顺便，B2层是锅炉房，没什么好看的。"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文韬从手心取出一张微型存储卡——那是他在地下室偷偷下载的实验数据。而当他看向镜子时，发现倒影的嘴正在动，说着他听不见的话。最恐怖的是，这一次，倒影的整个右半身都已经变成了漆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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