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韬盯着镜中的自己——或者说，那个曾经是自己的东西。现在他的倒影已经完全独立行动：右半身漆黑如影子，左半身勉强保持着人形。最可怕的是，当他尝试触碰镜面时，那只黑色的手先一步穿透镜子，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机铃声救了他。倒影松手退回镜中，变回普通反射的样子。来电显示是齐思钧：【速来特调大楼，发现重要线索。】
特调大楼比往常更加冷清。大厅里只有齐思钧、蒲熠星、邵明明和唐九洲四人。邵明明左腿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腰部，他不停用指甲刮擦皮肤，刮得血肉模糊；唐九洲挖掉了右耳的剩余部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流着脓血的洞。
"其他人呢？"文韬问道。
齐思钧面色阴沉："周峻纬昨晚去了B2层，再没回来。何运晨和曹恩齐被火树叫走'单独培训'。"他递过一个文件夹，"但我找到了这个。"
文件夹里是"认知污染实验"的档案，记录着十八次失败实验。文韬翻到最后一页，呼吸停滞——上面贴着他的照片，标注着"第19批高敏感体质者，记忆植入完成度98%"。
"我们都不是真实的。"齐思钧声音颤抖，"我查了所有能找到的记录，没人能证明自己三个月前存在过。"
蒲熠星突然从阴影处走出，手里拿着一个装满血色液体的试管："不只是记忆。"他将试管举到灯光下，"他们在改造我们的身体。这是从休眠舱抽取的样本，里面有纳米级的机器人在重组我们的DNA。"火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好奇害死猫。"他站在那里，白大褂一尘不染，眼镜反射着冷光，"今晚的任务是'小镇的规则怪谈'。一个被规则支配的地方，违反者会消失。"
没人动弹。火树叹了口气，按下手中的按钮。剧痛瞬间贯穿所有人的大脑，文韬跪倒在地，看到其他人也在抽搐。疼痛停止后，火树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今晚八点，别迟到。"
火树离开后，蒲熠星第一个爬起来，擦去鼻血："他在我们脑子里植入了东西。"
"我们必须退出。"唐九洲捂着自己流血的耳朵，"趁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蒲熠星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看看你们的后颈。"
文韬摸到后颈处有一个硬物，埋在皮肤下。齐思钧用手机拍下——那是一个微型金属片，印着特调大楼的标志和编号。
"控制芯片。"蒲熠星说，"一旦试图退出，就会释放致命电流。我猜李晋烨和周峻纬已经..."
邵明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不似人类："所以我们只能继续玩这个游戏？直到像石凯、黄子那样死掉？"
"不。"蒲熠星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微型装置，"这是信号干扰器，能暂时屏蔽芯片。但每次只能用十分钟。"他分发给每人一个，"关键时刻保命用。"
休眠舱的眩晕感比以往更强烈。文韬感觉自己被撕碎又重组了无数次，最后站在一个陌生小镇的入口。木制牌坊上写着"桃源镇"，但"桃"字被划掉，改成了"规"。
小镇看起来很正常——太正常了。整洁的街道，色彩明快的房屋，面带微笑的行人。但文韬立刻发现了异常：所有居民的动作都过于同步，每走七步就会同时转头，每次呼吸的节奏都完全一致。
"欢迎来到桃源镇。"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女人向他们走来，"请遵守规则，否则会消失。"她递来一张传单，上面列着几十条规则：
【1. 每天7:07必须面向镇广场鞠躬
2. 不可直视他人的眼睛超过3秒
3. 听见铃声必须立即停止一切动作
4. 每周日需向信箱投递一份记忆
...】
"这是什么鬼地方？"唐九洲小声嘀咕。女人突然转向他，笑容扩大到一个不可能的幅度："第一次违反，警告。"她的眼球转动了180度，看向自己的后脑勺，"第二次就会消失。"
王春彧上前一步："我们明白了，会遵守规则。"
女人恢复正常，递给他们钥匙："你们住7号公寓。记住，天黑后不要看窗外。"
公寓狭小但整洁得可怕——每件物品都摆在精确测量过的位置。文韬在枕头下发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规则是谎言，控制室在广场雕像下，救救我们。"
当晚7:07，他们随居民来到广场。数百人同步鞠躬，场面诡异得令人窒息。文韬注意到广场中央的母子雕像底座有新鲜划痕。
"分组调查。"齐思钧低声说，"我和王老师去检查雕像，文韬和蒲熠星查镇公所，明明和九洲留在公寓找更多线索。"
镇公所锁着，但蒲熠星轻松撬开了后窗。里面是一间监控室，墙上屏幕显示着小镇每个角落。文韬在一台电脑上找到了"认知控制协议"，点开后浑身发冷——那是每个居民的大脑活动图，全部同步在一个频率上。
"他们在测试大规模思想控制。"蒲熠星快速下载数据，"这些规则是为了制造服从性。"
突然，所有屏幕同时切换，显示出一间白色房间，里面坐着...周峻纬和何运晨。他们被固定在椅子上，头上连着电极，眼睛大睁却无神。
"找到...我们..."周峻纬的嘴机械地开合，"我们在...地下..."
画面消失，刺耳的铃声响起。蒲熠星拽着文韬冲出镇公所，发现所有居民都静止在原地，头以不可能的角度后仰，盯着他们。"跑！"
他们逃回公寓，发现邵明明和唐九洲脸色惨白。"公寓会吃人。"邵明明指向浴室——那里有一滩新鲜的血迹，墙上用血写着"不要睡觉"。
"王老师他们呢？"文韬问。
刺耳的广播突然响起："7号公寓住户违反规则第12条：夜间喧哗。处罚：消失。"
天花板开始渗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人形。唐九洲尖叫着冲向门口，却被突然伸长的墙壁吞噬。邵明明拖着半黑的身体扑向窗户，在黑色黏液抓住他的前一秒，跳了出去。
文韬和蒲熠星逃到街上，发现整个小镇都在扭曲变形。房屋像活物般蠕动，道路折叠起来。广场上，王春彧和齐思钧正试图撬开雕像底座。
"快帮忙！"齐思钧大喊，"下面有东西！"
他们合力移开底座，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控制室，中央是一个发光的球体，周围连接着数十个透明舱室——每个舱室里都有一个沉睡的居民。
"认知控制核心。"王春彧检查着控制台，"它在同步所有人的脑波。"他突然停下，盯着一个屏幕，"天啊..."
屏幕上显示着特调大楼的结构图，标注着"第19批实验场"。更可怕的是，地图显示整个桃源镇就建在特调大楼地下三层。我们从未离开过..."文韬喃喃道。
警报突然响起，控制室的门自动锁死。火树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未经授权进入控制区。启动净化协议。"
气体开始从通风口涌入。王春彧迅速操作控制台："我可以逆转控制流，但需要有人留在核心旁引导能量。"
"那意味着..."齐思钧脸色煞白。
"死亡，是的。"王春彧平静地说，"但能破坏整个系统。"他看向文韬，"去找周峻纬他们，在地下五层。记住，火树不是——"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黑色的血管从他眼睛周围蔓延开来。
"快走！"王春彧推开通往另一条通道的门，"气体已经污染了我。告诉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逃进通道，身后就传来耀眼的白光和冲击波。整个小镇开始崩塌，建筑物像纸牌屋一样倒塌。逃亡中，文韬的镜中倒影突然完全实体化，黑色的右手抓住他的肩膀：
"是时候醒来了，文韬。"
他尖叫着挣脱，发现自己站在特调大楼的大厅里。蒲熠星和齐思钧也一脸茫然地出现在身边。邵明明和唐九洲没有回来。
火树站在监控屏前，背对着他们："任务完成。桃源镇控制核心被毁，数据已回收。"他转过身，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不自然的光，"休息吧，明天是最后一个任务。"
文韬想冲上去，但被蒲熠星拦住。等火树离开后，蒲熠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满黑色液体的试管："王春彧临死前给我的。控制核心的样本。"
齐思钧突然说："我要去B2层。现在。"
"太危险。"蒲熠星摇头。
"周峻纬和何运晨在那里！"齐思钧的眼睛布满血丝，"我看到了监控画面！"
文韬摸了摸后颈的芯片："干扰器还能用一次。十分钟够吗？"
午夜的特调大楼空无一人。电梯没有B2层的按钮，但蒲熠星用某种装置覆盖了控制系统。电梯下降时，灯光闪烁不定，仿佛在抗拒他们的入侵。
B2层比想象中更大——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排列着数十个透明舱室。大部分舱室空着，但有五个装着人：周峻纬、何运晨、曹恩齐、邵明明和唐九洲。他们头上连着电极，眼睛大睁却无神。
"他们在抽取他们的记忆..."文韬检查着控制台。
齐思钧已经冲向周峻纬的舱室，但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蒲熠星尝试用干扰器，却触发了警报。
"未经授权进入禁区。"火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实验体表现出过高自主性。启动记忆重置协议。"
文韬后颈的芯片突然发热，剧痛席卷全身。他最后看到的是蒲熠星将一个注射器刺入自己的脖子，以及齐思钧被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拖走的画面。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文韬在自己的公寓醒来，头痛欲裂。镜中的倒影已经完全独立——一个半人半影的生物，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手机响起，是特调小组的通知：【最终任务"逃不出的疗养院"今晚8点。全员必须出席。】
通知的署名不是火树，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名字：【项目负责人：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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