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像无数细针在扎。
吴邪正蹲在地上给黑瞎子递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沙丘后转出两个人影，手里的水壶“哐当”砸在沙地上，水在滚烫的沙子里洇出个浅坑，转瞬就没了踪迹。
走在前面的那人背挺得笔直，黑金古刀的刀鞘在残阳下泛着冷光，侧脸线条冷硬，却在看清他的瞬间，让吴邪的呼吸骤然停住——是张起灵。
“小…小哥？”吴邪的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沙里。
他明明留了纸条说要离开些日子，怎么会在这里撞见？更让他心慌的是，小哥的眼神——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竟浮着层淡淡的红，像藏了太多没说出口的话，有想念，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被丢下的大型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吴邪心头发紧。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脚步踩在沙地上发出“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吴邪的心上。
他在吴邪面前站定，伸出手，指尖悬在吴邪胳膊上方半寸，像是想碰又不敢，最终只是低声问：“为什么丢下我走？”
这三个字轻得像风，却带着沉甸甸的委屈。吴邪的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视线就被张起灵身后的人勾了过去。
那人穿着件宽大的旧夹克，风一吹，衣摆空荡荡地飘着，露出细瘦的手腕，手腕上还缠着圈磨破的红绳。
走路时肩膀微微塌着，可那晃悠的姿势，那抬手挠头时露出的虎口月牙疤……
“胖子？”吴邪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那人摘了草帽，露出张瘦脱了形的脸——颧骨凸得厉害，眼窝陷成两个黑窟窿，下巴上的胡茬稀稀拉拉，只有那双眼睛，还带着熟悉的狡黠。
可这副模样，比上辈子他最后见到的还要瘦，夹克套在身上，像挂在晾衣杆上似的。
“哟，天真，认出来了？”王胖子咧嘴笑了笑，可那笑容到了眼底，反而让脸上的沟壑更深了，“别这么看着我，在汪家混口饭吃，不瘦点不像卧底。”
“卧底个屁！”吴邪的眼泪“啪嗒”掉下来，几步冲过去，一把攥住王胖子的胳膊。
夹克下的骨头硌得他手心生疼，“你是不是我走了之后就没好好吃饭？是不是……是不是我不在了，你就没人管了？”
上辈子他走得急，没来得及跟胖爷说句像样的再见。现在看着这把瘦骨头，吴邪的心像被钝刀子割，疼得喘不过气。
王胖子被他攥得一僵，别过脸去，用袖子蹭了蹭眼角：“瞎念叨啥，这不挺好的嘛。”
“行了。”黑瞎子走过来，揽住吴邪的肩，墨镜后的目光扫过张起灵泛红的眼尾，“该说的，总得说清楚。”
张起灵的视线还黏在吴邪身上，听到“说清楚”三个字，才缓缓转向黑瞎子，眉头微蹙。
他不懂吴邪为什么对着那个不认识的人哭，更不懂“走了之后”“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些词像冰锥，扎得他心里发慌。
解语花蹲在一旁，用匕首拨弄着沙砾，忽然开口：“所以，‘重生’是真的。”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确认天气，只有捏着匕首的指节泛白——毕竟，黑瞎子上次的那句话可是让他几天都没睡好觉。
张起灵猛地看向吴邪，喉结滚动：“重生？”
吴邪深吸一口气，沙粒呛得他咳嗽起来。
他看着张起灵那双还没被前世阴霾笼罩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我和瞎子是重生的。”
王胖子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又松开：“我也是。”
张起灵的瞳孔骤然收缩，攥着黑金古刀的手青筋暴起：“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吴邪的目光飘向远处的沙丘，那里的轮廓像极了长白山的轮廓。
他闭了闭眼，声音带着哽咽：“未来，我们灭了汪家。但我吸了太多费洛蒙，脑子坏了，最后……死在长白山，你怀里。”
“操！”黑瞎子低骂一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老子更惨，眼疾恶化，看不见东西，在你走后的第七天，窝在花儿爷怀里咽的气。”
解语花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看向黑瞎子，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他从未见过的哀伤。
解语花喉间发紧，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背包。
张起灵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往后踉跄了一步，手背抵着额头，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喘息。
吴邪死在他怀里？他怎么会……他明明说过会陪着他的。
委屈、震惊、恐慌像潮水般涌上来，他猛地看向吴邪，伸手一把将人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人嵌进骨血里：“不准再死。”
吴邪被他勒得生疼，却不敢挣扎，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衣襟：“嗯，不死了。”
王胖子站起身，拍了拍吴邪的后背，尽管自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掌心的温度却很烫：“所以这辈子，咱得改命。古潼京那地方，上辈子汪家设了死局，这辈子咱提前端了它，把费洛蒙的源头毁了，看它还怎么害人！”
吴邪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张起灵还抱着他，力道没松，像是怕一松手人就没了。
吴邪拍了拍他的背，抬头看向王胖子，又看了看黑瞎子和解语花，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对，改命。”
张起灵缓缓松开手，却没放开吴邪的胳膊，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像是在确认他是真的。
风沙还在刮，五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朝着古潼京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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