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唯一的活口目睹了同伴的惨状,吓得浑身筛糠,裤腿湿了一片,竟是直接吓尿了。
他瘫在船板上,看着吴邪的眼神像看着索命的阎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说……真的……什么都说……”
吴邪没说话,只是抬手抹了把脸上沾到的湖水,指尖冰凉。他看了眼张起灵,对方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那活口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活口早就被吓破了胆,同伴服毒自尽的惨状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眼里,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几个汪家据点全抖了出来——
城东那间看似废弃的茶馆,码头边挂着“修船”木牌的棚屋,还有城郊一处不起眼的砖窑……连据点里平日轮值的人数、换班的时辰都说得清清楚楚,生怕漏了半点惹来杀身之祸。
吴邪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船板,等对方终于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起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们汪家最近在折腾的‘时空逆转’,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那活口茫然地摇摇头,脸色发白:“时……时空逆转?小的不知道啊……从来没听过这回事……”他看着吴邪陡然变冷的眼神,吓得赶紧磕头,“真的!小的就是个外围跑腿的,平时就负责盯梢、传消息,核心的事根本接触不到啊!”
吴邪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惶恐,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希望又灭了下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的嘲讽:“也对,你这么贪生怕死的,本来就成不了什么气候,自然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
那活口听他这么说,反而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这关总算过去了。他谄媚地笑着,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是是,爷说得是……小的就是个没用的,不值得爷费心……那、那小的现在可以走了吗?”
就在他以为尘埃落定时,吴邪忽然蹲下身,指尖看似随意地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那动作极轻,快得像只是掸去一粒灰尘,可下一秒,那活口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灼烧般的剧痛,腥甜的血气直冲鼻腔,他惊恐地瞪大眼,看着吴邪收回的手指,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是藏在牙龈里的剧毒,被吴邪这一下,硬生生捏碎了。
“你……”他想嘶吼,想质问,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软下去。最后一眼,他死死盯着吴邪,眼里翻涌着怨毒、不甘,还有至死都没解开的困惑,那双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船板上的血迹慢慢晕开,吴邪垂着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瞬间的触感。他忽然有些不敢抬头,刚才那毫不犹豫的狠绝,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他知道对付汪家人不能手软,可这副模样,是他从未在张起灵面前展露过的。
他能感觉到身边那人的目光,于是下意识地别过脸,喉结动了动,却没找到一句能解释的话。风吹过湖面,带着水汽的凉,把他后颈的汗都吹得发僵。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落在他肩上,紧接着,张起灵的气息从身后拢了过来。没有质问,没有惊讶,只是一个很轻很稳的拥抱,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张起灵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度,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晚风里的湖水气,驱散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没事。”张起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平静,没有半分波澜,“我在。”
吴邪紧绷的脊背猛地一松,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一直怕自己这副狠戾的样子会让张起灵觉得陌生,可对方却像全然不在意,只是用一个拥抱告诉他,无论他是什么模样,他都在。
吴邪的手指还带着点微颤,死死攥着张起灵的衣袖,布料被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他把脸埋在对方肩上,鼻尖蹭到那片干净的布料,能闻到淡淡的、属于张起灵的气息,可心里那点自我怀疑却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压得他胸口发闷。
“小哥……”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像个怕被丢弃的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这样太狠了?”
他顿了顿,指尖又收紧了些,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以前……以前我可能还没这么多心思,可现在……我算计人,下手也狠……你会不会……会不会因为我不是你印象里那个单纯的样子,就……就不喜欢我了?”
这话问得极轻,却像块石头沉甸甸地落进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吴邪不敢抬头,只能死死闭着眼,等着那或许会让他心凉的答案。他知道自己变了,被这些年的风雨磨得不再纯粹,可他偏偏最在意张起灵的看法,怕自己这副模样,会让对方眼里的光淡下去。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吴邪的心跟着一点点往下沉。可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到头顶落下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带着难得的温柔。
然后,他听到了张起灵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像风拂过湖面的涟漪,带着种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是吴邪很少听到的声音。
“不会。”张起灵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爱的是你。”
他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没停,指尖轻轻拂过吴邪额前的碎发,语气里满是认真:“不是‘怎么样的你’,就是你。”
吴邪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
“更重要的是,”张起灵的声音放得更轻,几乎是贴着吴邪的耳朵说的,带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你愿意把这样的自己——带着刺,藏着锋芒,甚至有点狠戾的样子,都展现在我面前,没有半分遮掩……”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吴邪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捏碎毒药时的微颤,此刻却被他的温度熨得滚烫。
“这说明,在你心里,我是能接住你所有样子的人。”他看着吴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样的你,让我很开心。”
吴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意混着暖意从心底涌上来,堵得他说不出话。原来小哥看懂的,从来不止是他的狠,还有他藏在狠戾底下的、那份敢把最真实的自己交出去的信任。
就这一句话,却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吴邪心里所有的阴霾。他忽然鼻子一酸,没忍住,反手抱住张起灵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笑了出来,带着点释然,又有点委屈。
原来,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自己变没变,而是这个人会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现在他知道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张起灵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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