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赛后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表演赛结束后，张黛若在更衣室门口等王陌骁。天色突然暗下来，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她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拿伞，一件运动外套突然兜头罩下。

"器材室。"王陌骁拎着球包冲进雨里，"快跑！"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张黛若拽紧带着檀木玫瑰香味的外套，跟着他冲向操场边的器材室。刚踏进门，身后就传来"哗"的暴雨声，仿佛有人突然掀翻了天河。

"呼...幸好..."张黛若喘着气拧头发上的水，突然发现器材室小得可怜。王陌骁站在半米开外，湿透的白T恤贴在身上，隐约透出腰腹的肌肉线条。她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对墙上的羽毛球拍保养指南产生了浓厚兴趣。

"冷吗？"王陌骁从球包里翻出一条干毛巾。

张黛若摇头，却打了个喷嚏。少年叹了口气，伸手用毛巾裹住她的脑袋轻轻擦着，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器材室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你刚才怎么知道对方会发反手球？"张黛若没话找话。

王陌骁的指尖在她发间停顿了一下："附中教练和我爸认识，我和他们的男单队员经常一起训练，他们的战术习惯我很清楚。"

"哦..."张黛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你和周婷..."

"只是队友。"王陌骁突然打断她，声音有些硬，"初中时她转学来我们班，仅此而已。"

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鼓点。张黛若绞着毛巾边缘，突然注意到王陌骁的球包上挂着一个褪色的蓝色绳结皮筋——和她初中时扎头发用的那条一模一样。

"那个..."她指着皮筋，声音发颤，"是我丢的那条吗？"

王陌骁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沉默地打开球包外层，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张黛若凑近看，呼吸瞬间凝滞——里面是初中演讲比赛的节目单、一张满分数学试卷（署名被涂掉了），还有一张光盘，手写标签上写着"我的月光 2019.5.12"。

"我爸当年是评委，这是官方录像。"王陌骁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看了很多遍。"

张黛若的指尖轻轻碰触光盘封面。七年前的雨声与此刻重叠，她突然明白了那句"My dream is to be someone's moonlight"的真正含义。

"王陌骁。"她鼓起勇气抬头，"其实我..."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躲雨的学生吵吵嚷嚷地冲了进来。王陌骁迅速把文件袋塞回球包，两人之间那点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散。

雨势渐小，张黛若失落地看着天光重新漏进来。王陌骁默默递还她的书包，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细雨里。

"我家往东。"她在岔路口比划。

"我送你。"王陌骁接过她的书包甩在肩上，"雨还没停。"

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在人行道上，胳膊时不时相碰。经过小学门口时，王陌骁突然停下脚步。

"这里。"他指着校门口的石狮子，"五年级开学第三天，下雨，你在这喊我'王陌生'。"

张黛若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记得这么清楚？"

王陌骁没有回答。暮色中的霓虹灯突然亮起，在他镜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慢慢摘下眼镜，俯身靠近——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很安静。张黛若只感觉到微凉的唇瓣轻轻贴上自己的，带着雨水和淡淡的甜味。远处传来小学放学的铃声，像是时光机按下了回放键。

当王陌骁退开时，她的眼镜已经起了一层薄雾。少年红着脸替她擦镜片，手指微微发抖。

"现在，"他把眼镜重新架回她鼻梁上，声音里藏着笑意，"该叫我什么？"

张黛若踮起脚，在霓虹灯变幻的光晕里，准确无误地喊出了那个在心里重复过千万次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