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在王陌骁的指尖轻轻震颤，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沉稳却带着些许压迫感。张黛若的双脚仿佛被牢牢钉住，动弹不得，目光死死黏在那行冷冰冰的“情感锚点”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情感锚点”这个词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把她和王陌骁之间七年的羁绊生生割裂，再压缩成一份冷冰冰的治疗方案。
“陌骁？”书房门被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目光如扫描仪般在两人之间迅速扫过，最后落在桌面上那份暴露无遗的诊断书上。他的眼神微微一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秘密。
空气骤然凝固，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爸。”王陌骁终于开口，嗓音干涩得像久未沾水的砂纸，“这是张黛若。”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局促，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页边缘。
王教授的表情变了变，似乎在一瞬间经历了几场心理博弈。他伸手轻轻关上门，动作缓慢而谨慎，仿佛在拆解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我猜，你们已经看过了DR计划。”他的声音平缓，目光掠过散落一地的文件，“包括那些不该看的部分。”
窗外，雨点突如其来地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为这场对峙增添了一层阴郁的背景音。张黛若的目光低垂，盯着自己鞋尖上的一滴水渍，那水渍慢慢晕开，像她此刻杂乱无章的心绪。她应该愤怒吗？还是觉得可笑？那些她曾经珍视的每一次“偶遇”，每一个交汇的眼神，甚至王陌骁看向她的每一个表情——难道都只是精心设计的治疗方案？
“不是那样的。”王陌骁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掌心冰凉，声音急促得近乎失控，“诊断是我小学三年级的事，等到初中复诊时，医生就说我已经——”
“张同学。”王教授打断了他的话，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推到她面前，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平静。
信封里是一沓泛黄的照片，每一张都记录着某个瞬间。第一张照片是小学四年级的张黛若，她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辫，蹲在校门口喂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照片的边缘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男孩背影——毫无疑问，那是王陌骁。
“最初确实是因为治疗需要。”王教授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平静得让人无从反驳，“但拍到第七卷胶卷的时候，我发现镜头追踪的不再是‘情感锚点’，而是张黛若这个人。”
张黛若的手指微微颤抖，翻到后面几张照片：她在操场上跌倒时皱成一团的小脸，演讲比赛后台紧张得咬住嘴唇的瞬间，还有……她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初中毕业典礼上，她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而照片角落的阴影里，王陌骁的目光穿过人群，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深邃而专注。
“DR计划早就不是治疗方案了。”王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语气轻描淡写，却藏着深意，“从某个夏天开始，它就变成了我儿子的单相思记录。”
书房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脏上的重锤。张黛若低头看着那些照片，胸口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意。王陌骁的手指悄悄勾住了她的，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不过，”王教授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狡黠，“你们今天擅闯书房的事……”
“我们这就走！”王陌骁慌乱地抓起剩下的文件塞回文件夹，拉着张黛若就要往门口冲。经过父亲身边时，老人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
“在一起了吗？”
王陌骁的耳根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拽着张黛若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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