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末的心猛地一紧,抬头就看见散兵站在那里,黑红的衣摆在寒风里微动。他的目光落在雪狐身上,没什么温度,却不像之前那样带着全然的轻蔑。
“只是……运气好。”倾末下意识地低下头,把狐狸往身后藏了藏。
散兵嗤笑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帐篷。
阿耶尔走过来,帮她把雪狐拖到处理猎物的石板旁。
“做得很好。今晚大家能喝上狐肉汤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第六席大人虽然嘴上不说,但营地里的食物确实快耗尽了。”
接下来的几天,倾末成了营地的“移动粮仓”。
她每天天不亮就钻进林子,中午带着猎物回来——有时是肥硕的雪兔,有时是成群的山鸡,甚至有一次扛回了一头小野猪。她处理猎物的手法干净利落,剥下的皮毛交给士兵鞣制,肉则分给大家烹饪。篝火旁渐渐有了笑声,士兵们见了她,偶尔会主动打招呼,甚至有人会把磨好的箭头送给她。
倾末依旧刻意避开散兵。但她能感觉到,那个少年似乎在留意她。
有一次,她猎到一只罕见的白鼬,皮毛雪白无瑕。士兵们都说该献给散兵,她却不太情愿,那白鼬的眼睛很亮,像纳塔夜晚的星星。正犹豫着,就听见散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留着吧。”
倾末惊讶地回头,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白鼬的皮毛上,语气平平:“这种小东西的肉没什么吃头,皮毛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排雪地里的脚印。
倾末愣在原地,手里捧着柔软的白鼬,忽然觉得有点发烫。
她并没有把白鼬杀了,而是找来那些士兵不要的木桶,里面铺上点干草,简易的给它搭了一个窝,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个伴了,倾末看着这小小一只的萌物,第一次露出她逃亡以来最开心的笑容。
帐篷外传来风雪声,夹杂着士兵们的说笑,如此热闹的氛围,让她想到了阿爸阿妈还在的时候家里也是此番场景…难入眠的夜,她还是睡着了。
后来这几个日子里,倾末的狩猎本事在营地里渐渐有了分量。
士兵们不再把她当可有可无的逃荒者,磨好的箭矢会主动送到她帐前,甚至有人会特意留几块干燥的木柴,知道她习惯在林子里就地烤肉。篝火旁闲聊时,偶尔有人问起纳塔的狩猎术,她说起如何凭兽类的蹄印判断雌雄,如何在雾里听出猎物的种类,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
只有散兵走过时,那点亮光会瞬间熄灭。
他依旧大多数时间待在帐篷里,偶尔站在营地最高的那块岩石上,望着不知道什么的方向,黑红色的衣摆在寒风里纹丝不动,像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倾末远远看见他,总会立刻低下头整理箭矢,直到那道身影消失,才敢偷偷松口气。
“他好像……不太喜欢热闹。”倾末蹲在溪边清洗猎物,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对旁边的阿耶尔说。
阿耶尔提着冰灯,蓝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星子:“第六席大人向来独来独往。”她顿了顿,把一件熏过草药的兽皮递给她,“今晚有暴风雪,别去太远的地方。”
倾末把兽皮裹在身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心里踏实了些。这是阿耶尔用她猎到的雪豹皮做的,说至冬的寒气容易入骨,用草药熏过能驱寒。
暴风雪来得比预报早了半个时辰。
狂风卷着雪块撞在帐篷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像有巨兽在外面捶打。营地里的篝火被风撕得粉碎,士兵们手忙脚乱地用石块压住帐篷边角,有人不小心碰倒了武器架,长刀落地的脆响在风雪里格外刺耳。
“大人!东边警戒的三个弟兄……还没回来!”一个士兵撞开散兵的帐篷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帐内沉默了片刻。
散兵从阴影里走出来,墨紫色的短发上沾着点雪粒,眼神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死了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