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几个熟悉的面孔探进来——是和倾末一起执行过任务的同伴。阿耶尔手里握着条浸过冰水的皮鞭,脸色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鞭子递给了散兵。
“大人,她或许是一时糊涂……”当时被倾末在风雪里救过的瘦瘦高高的士兵忍不住求情。
“再给她次机会吧……”
“糊涂?”散兵冷笑一声,接过鞭子。
“在至冬的冻土上,糊涂是要没命的。”他走到倾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百鞭,让你记清楚自己的本分。”
第一鞭落下时,倾末疼得浑身一颤,背上瞬间绽开一道血痕。她咬着牙没吭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是因为疼,明明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死在眼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鞭子一下下落在背上,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血腥味。阿耶尔别过头,瘦高个士兵攥紧了拳头,却没人敢再求情。散兵的眼神越来越冷,仿佛在抽打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打到五十鞭时,倾末已经疼得意识模糊,嘴里却还喃喃着:“不是的……不是那样……”
散兵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看着地上蜷缩的身影,看着她背上纵横交错的血痕,不知为何,手腕突然有些发软。他想起她打猎到白鼬的那晚,看见她盯着白鼬眼睛时的样子,像极了他在踏鞴砂的模样,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想护着什么。
真是……蠢死了,当时散兵低声骂了一句。
“你来,继续”他叫来阿耶尔,他别过脸,声音冷硬如铁。
阿耶尔犹豫着接过鞭子,可当鞭子再次落下时,倾末已经没了声音,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散兵猛地转身走出帐篷,火把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帐外的风雪还在呼啸,他望着空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无人看懂的情绪——是愤怒,是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散兵回了自己的帐篷里,阿耶尔悄悄解开倾末身上的铁链,用伤药轻轻擦拭她背上的伤口。瘦高个士兵端来温水,小声说:“撑住啊……总会过去的……”
倾末闭着眼,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沉浮。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哨塔,看到空站在晨光里,金发上落着细碎的雪光,而她,终究成了那个被留在原地、连解释都没机会说出口的人。
倾末是被冻醒的。
后背上的伤像被撒了把盐,稍一动弹就疼得她倒抽冷气。帐篷的帆布破了个洞,寒风卷着雪粒往里灌,落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她费力地睁开眼,才发现四周静得可怕——没有火把的噼啪声,没有士兵换岗的脚步声,连散兵帐外那盏彻夜不熄的风灯都没了踪影。
整个营地,只剩下她躺着的这一顶帐篷。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倾末转过头,看见瘦高个士兵正蹲在火堆旁添柴,火星子溅起来,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手里拿着块烤得半焦的麦饼,见她看来,连忙递过来:“能吃点吗?烤热了的。”
倾末摇摇头,嗓子干得发疼。她看着空荡荡的营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人呢?”
士兵垂下眼,往火堆里又塞了根枯枝:“散兵大人……收兵了。”他顿了顿,才低声补充,“说情报追不回来了,带着其他人回基地了。”
倾末沉默了。雪从帐篷的破洞飘进来,落在她手背上,冰凉刺骨。她早该想到的,以散兵的性子,怎会容忍任务失败?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走得这样干脆。
“那我……”她想问自己的下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士兵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忍:“散兵大人说……你是叛徒。”
他攥紧了手里的树枝。
“但他说,不杀你已经是手下留情,让你……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