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工厂深处,黑色的衣摆在机械光影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留下倾末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满室运转的邪眼生产线,心里乱糟糟的像团被猫抓过的线。
留在工厂……整理记录……
这算什么?惩罚?还是……别的什么?
她忽然想起神子临走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后背的冷汗更甚了。
完了。
要是他哪天心血来潮,真的去八重堂找来那本《我在愚人众的限时打工生活》……
倾末抱着头,第一次觉得,比起面对散兵的怒火,当初在雪地里经历的生死,好像还要轻松些。
工厂深处的机械臂仍在规律地运作,将邪眼零件一块块咬合,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像在敲打着某种无声的催促。散兵在控制室里处理完最后一份报表时,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橘红色的光透过布满锈迹的铁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推开金属门走出去,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那堆邪眼零件上——整整齐齐,一个未动。
倾末正坐在旁边的金属台边,手里捏着一截断了的铅笔,在废纸上胡乱画着什么,侧脸在夕阳里显得格外安静,仿佛那堆零件与她毫无关系。
散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雷光“噼啪”作响,在地面炸出细碎的焦痕。他一步步走近,黑色的衣摆扫过地面的碎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让你组装几个零件,就这么难?”
倾末抬起头,将手里的废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铁桶里。纸团撞击桶壁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格外清晰。
“我不会碰这些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它们会害死很多人。”
“害死?”
散兵嗤笑一声,俯身逼近她,眼底的紫光翻涌。
“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阶下囚也有不做的事。”
倾末迎着他的目光,眉骨上的疤痕在光线下跳了跳。
散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就该让你死在雪地里!省得现在在这里碍眼,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他猛地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台边拽了起来。倾末踉跄着站稳,却依旧挺直脊背:“你放我走好了。留着我,你看着心烦,我做得也恶心。”
“放你走?”
散兵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另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脖颈,力道瞬间收紧,“放你去找旅行者,放你回去写那些狗屁话本?”
窒息感瞬间涌来,倾末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指尖下意识地去掰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还有那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是真的动了怒。
可她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忽然笑了,笑得眼角沁出泪来。
“那你……掐死我好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窒息的嘶哑,“反正……我也不想……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散兵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因缺氧而泛红的眼角,看着她那抹带着决绝的笑——像极了当年在雪原,她挡在旅行者身前时的模样,倔强得让人生恨,却又该死的……让人下不去手。
掌心下的脖颈温热而脆弱,只要再用一点力,就能彻底了结这一切,了结这个总是违抗他、总是让他心烦意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