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落日的温度，吹得倾末脸颊发暖，可看着散兵绷得笔直的背影，又觉得那暖意没渗进心里去。

她把《人偶坞规》抱在怀里，指尖蹭过封面那人偶空洞的眼眶，忽然小声补了句：

“书里的人偶最后没人找，也没人等……其实挺可怜的。”

散兵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下，衣摆被风掀起的弧度都滞了滞。

他没回头，声音却比刚才软了些，带着点刻意压下去的不耐烦：

“少替不相干的东西伤春悲秋。”

倾末没接话，只是盯着他落在甲板上的影子，那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边缘模糊着，像随时会被晚风揉散。

她忽然想起阿耶尔说的“没有感情”，可刚才她举着书问“人偶会饿吗”时，明明看见他眼神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

“散兵大人，”

她忽然站起身，抱着书往他身边挪了两步。

“要是……要是有人知道你会冷，会觉得无聊，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散兵终于回头，眉梢还拧着，可眼底的嘲讽淡了，只剩点没厘清的茫然。

他瞥了眼她怀里的书，又扫过她还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最后只憋出一句：

“胡言乱语。”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走，依旧靠在栏杆上，只是这次没再对着落日，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浪尖上，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在发呆。

倾末也不吵，就站在他旁边，怀里的书还带着旧纸的气息。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海面染成熔金似的颜色。

她愣了愣，忽然笑了，抱着书往木箱那边走，走了两步又回头：

“散兵大人，下次我再找着旧书，还能跟你说故事吗？”

散兵没回头，只抬手扯了扯被风吹乱的衣领，声音混在海风里，轻得像错觉：

“随你。”

倾末坐回木箱上，看着散兵的背影，偷偷把《人偶坞规》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没写人偶的结局，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支笔，思考了片刻，提笔在最后一页写上那不存在的结局。

甲板上的影子还在，没被风吹散，也没孤零零飘走，就落在她不远处，像个……暂时找到地方歇脚的魂。

她摸了摸书页上晕开的墨迹，心里悄悄想：散兵大人肯定不会像书里那样的，至少现在，还有人看着他的影子呢。

夜色漫上来时，甲板上只剩几盏灯亮着，昏黄的光裹着海风晃悠悠的。

倾末抱着膝盖坐在木箱上，手里还捏着白天那本《人偶坞规》，没翻页，光盯着封面上的人偶发呆。

“杵在这儿当雕像？”

散兵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带着点夜风里的凉。

“还是打算抱着这本破书坐到天亮？”

倾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滑下去。她回头看见散兵站在灯旁，手上却抱着一个看着略微粗糙的外套，衣摆被夜风吹得轻轻动，脸上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谁要坐到天亮了。”

她小声反驳，却还是把书合上抱在怀里。

“就是觉得晚上的海比白天好看。”

散兵“嗤”了一声，走过来把外衫往她身上一扔，刚好裹住她发凉的肩膀。

“好看能当饭吃？”

他挑眉，语气依旧冲。

“白天哭唧唧的劲呢？现在倒有闲心看海了。”

倾末攥着外衫的领口，暖意在怀里慢慢散开。她抬头看他，风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底没那么锋利的轮廓。

“我白天那是……看书看入迷了。”

她小声辩解，又忍不住问。

“散兵大人，你晚上不睡觉吗？”

“阿耶尔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人偶不需要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