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睡觉……那你晚上都在干嘛？”

散兵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目光落在远处黑沉沉的海面上，浪尖偶尔会撞碎风灯的光，闪一下就没了。

“干该干的事。”

他说得含糊，顿了顿又补了句。

“比如现在盯着你，免得你半夜跳海喂鱼。”

倾末气鼓鼓地瞪他，却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了凑——夜里的海风确实冷，他站在旁边，像个移动的挡风板。

倾末“切”了一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

海风里的凉意被外衫挡了大半，可困意却越来越浓，刚才盯着书封面发呆时就有点睁不开眼，现在被夜风吹着，更觉得眼皮重得像挂了铅。

“谁要跳海，我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把《人偶坞规》抱在怀里，转身就往船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那你自己‘看着’吧，别冻着，虽然你是人偶，冻坏了修起来也麻烦。”

散兵的话还没到嘴边，就看着她的身影钻进了船舱，只留下一道晃动的门缝，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站在原地，指尖还保持着刚要抬起来的姿势，像是想叫住她，又像是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帮她拉外衫领口时，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她肩膀的温度，不算热，却比甲板上的夜风暖得多。

他靠回栏杆，目光重新落向海面。

黑沉沉的浪头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响，风灯的光在浪尖上晃悠，像颗随时会熄灭的星。

他想起她刚才打哈欠的样子，眼角红红的，像只刚睡醒的猫，和白天跟他吵着“我才不碰邪眼”时的炸毛模样，完全不一样。

还有她最后那句“别冻着”，明明是关心，却非要找个“修起来麻烦”的借口，跟他自己每次想递东西，都要说“顺手拿的”一模一样。

散兵抬手扯了扯衣领，把那点莫名的暖意压下去，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是她写的《我在愚人众的限时打工生活》，早上‘随手’揣在兜里的。

他翻开，借着风灯的光，正好看到某一页写着

“鸢大人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家伙，他其实有时候挺暖的，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

指尖蹭过“口是心非”这几个字，他想起在仓库里，她被拖把砸到头时，自己下意识伸出去的手。

“傻子。”

他低声骂了一句，却没合上书，反而继续往下翻，嘴角的弧度在昏黄的光里，悄悄软了些。

船舱里，倾末把外衫叠好放在床头，抱着《人偶坞规》躺进被子里。

被子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外衫上的雪松味，让她很快就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睡着前，她好像还在想：明天早上要是起得早，说不定能跟散兵一起看日出。

而甲板上，散兵靠在栏杆上，看了一夜的海，也翻了一夜的书。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他才合上书。

船舱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倾末揉着眼睛走出来，正好撞见他回头看过来的目光。

晨光落在他脸上，紫色的眼眸里映着淡淡的金光，竟没了平时的冷意。

“你真没睡？”她惊讶地问。

散兵把书揣回兜里，别开脸，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硬邦邦：

“谁跟你一样，能睡这么久。”

倾末没跟他吵，只是走到他身边，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橘红色的光把海面染成了熔金。

她忽然笑了，侧头看他：

“散兵大人，你看，日出比晚上的海好看吧？”

散兵没说话，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混在海浪声里，却刚好能让她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