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烨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小行星碎片上的紧急维生系统只能维持十五分钟，而现在已过去了十三分四十八秒。他盯着计时器，机械地数着秒数，同时用一只手压住秦墨腿上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
"坚持住...混蛋..."陆明烨咬着牙，将最后一点氧气通过共享管线输送给昏迷的搭档。秦墨的脸在头盔面罩后苍白得近乎透明，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那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嘴唇此刻泛着青紫色。
警报声在头盔内响起，氧气存量只剩3%。陆明烨闭上眼睛，违反所有训练本能地做了一个决定——他解开了自己的氧气供应阀，将管线完全接驳到秦墨的维生系统上。
"你要是敢死..."陆明烨的视线开始模糊，"我就把你的虫族标本全扔进焚化炉..."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穿透了眼皮。救援艇的引擎轰鸣如同天籁，陆明烨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臂，脉冲定位器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
"发现生还者！医疗队准备！"
陆明烨感到自己被机械臂抓取，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他死死抓着秦墨的手腕，直到有人强行将他们分开。
"上尉！您必须接受治疗！"
陆明烨想说什么，但黑暗终于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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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舱的灯光太过明亮。陆明烨猛地睁开眼睛，立刻被一阵剧痛击中太阳穴。他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武器不在原位。
"您的配枪在储物柜里。"一个冷淡的女声响起，"按照基地条例，医疗区内禁止携带武器。"
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疗官站在床边，手中的数据板闪烁着陆明烨的生理指标。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栗色头发紧紧挽在脑后，左眼是明显的军用义眼。
"秦墨少尉在哪？"陆明烨撑起身体，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隔壁重症监护室。"医疗官的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他的右腿股动脉被碎片割裂，失血量达到40%，还伴有太空辐射灼伤。不过..."她停顿了一下，义眼发出轻微的聚焦声，"他的恢复速度异常快。"
陆明烨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医疗官调出一组数据投影，"他的细胞再生速度是常人的三倍，伤口愈合只用了标准时间的四分之一。莫里斯将军已经下令进行特别监测。"
医疗舱的门突然滑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莫里斯将军的制服笔挺得像是刀刻出来的，灰白鬓角下的眼睛如同两颗冰冷的黑曜石。
"你醒了，上尉。"将军的声音低沉平稳，"任务报告我已经看过初步记录。你们遇到了虫族女王？"
陆明烨立刻想要下床敬礼，被将军抬手制止。"是的，长官。虫族舰队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型生物体，秦少尉确认是女王级个体。"
"有趣。"将军的指尖轻轻敲击着佩剑剑柄，"过去五十年战争中，从未有确切的女王目击记录。秦少尉是怎么认出来的？"
陆明烨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问过这个问题。"他...研究过虫族资料。"
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上尉，你知道为什么军方会强制安排你和秦墨搭档吗？"
"因为战术互补，长官。"
"不。"将军转身看向窗外漆黑的太空，"因为你是最不可能被他影响的人。过去六个月，秦墨的四个搭档都开始质疑军方对虫族的政策。"他回头直视陆明烨，"别成为第五个。"
医疗官清了清嗓子："将军，病人需要休息。"
将军点点头走向门口，临出门前最后说道："七十二小时后有新的侦察任务。希望届时你们都能归队。"
门关上后，医疗官递给陆明烨一管营养剂："喝了吧。你的血氧水平还没完全恢复。"
陆明烨接过药剂，突然注意到医疗官胸牌上的名字——莱娜·科瓦斯基博士。"博士，秦少尉的恢复异常...有没有可能是某种基因改造？"
莱娜的义眼闪烁了一下："在告诉你之前，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等级。"她在数据板上输入一串代码，然后挑眉，"啊，看来你的权限足够高。跟我来。"
隔壁的重症监护室比陆明烨想象的更加戒备森严。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在门口，看到莱娜才让开通道。秦墨躺在透明的医疗舱内，各种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上半身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奇怪的暗红色纹路——就像虫族甲壳上的天然图案。
"这些纹路在他被送进来六小时后出现。"莱娜压低声音，"不是刺青，更像是...某种生物标记。"
陆明烨走近医疗舱，震惊地发现那些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如同有生命的流体。"你们没有报告将军？"
"当然报告了。"莱娜冷笑，"得到的命令是'继续观察，不要记录'。"她突然抓住陆明烨的手腕，"听着，我在铁盾基地三年，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秦墨少尉的身体里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医疗舱内的秦墨突然睁开眼睛。
"他醒了！"陆明烨冲到舱体前。
但秦墨的双眼没有焦点，瞳孔扩张到极限，几乎吞噬了整个虹膜。他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咔嗒声——与陆明烨在实验室听到的虫族语言一模一样。
医疗设备突然疯狂报警，秦墨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莱娜立即启动镇静系统："他正在进入癫痫状态！"
"等等！"陆明烨拦住她，"他在说话！"他迅速打开腕带记录器，"这是虫族语言，秦墨之前提到过它们的交流方式！"
秦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可辨，虽然仍是人类声带发出的怪异咔嗒声，但节奏明显具有规律性。更惊人的是，医疗舱的监测屏幕上，脑电波显示出高度有序的波动模式。
"这不是癫痫..."莱娜震惊地盯着数据，"这是...某种通讯状态。"
持续约三十秒后，秦墨突然安静下来，瞳孔恢复正常大小。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陆明烨脸上。
"陆...上尉？"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那只护卫虫...它说了什么？"
陆明烨和莱娜交换了一个眼神。莱娜迅速操作控制面板："你说的是袭击你们的虫族个体？它没有发声记录。"
秦墨虚弱地摇头："不...它说了...警告..."他的眼皮开始下垂，"女王在召唤...它们要..."
话未说完，他又陷入昏迷。但这次，他皮肤上的虫族纹路开始缓慢褪去。
莱娜迅速检查数据："生命体征稳定了。这太不可思议...他的神经递质水平在几秒钟内恢复了正常。"
陆明烨回放着刚才录制的音频："我们需要分析这段声音。基地有语言解码系统吗？"
"有，但需要将军级别的授权。"莱娜犹豫了一下，"不过...我有个朋友在通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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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部的分析实验室比医疗区更加隐秘。莱娜的朋友马克是个满脸雀斑的年轻技术员，看到录音数据时吹了声口哨。
"这要是被上头知道，我们都会被发配到采矿殖民地。"马克嘴上这么说，手指却在键盘上飞舞，"好了，把音频导入量子解析系统...让我们看看这些小虫子到底在说什么。"
屏幕上开始滚动复杂的波形图和符号矩阵。陆明烨注意到某些符号与秦墨之前给他看的金属徽章上的图案极为相似。
"见鬼..."马克突然僵住了，"系统识别出了语法结构。"
莱娜凑近屏幕："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不是随机噪音。"马克调出一个比对窗口，"这符合语言的所有特征——音位、词素、句法规则一应俱全。而且..."他咽了口唾沫，"系统在军方加密数据库里找到了部分匹配记录。"
陆明烨心跳加速："什么记录？"
"代号'丰收计划'的绝密档案，我的权限无法访问内容。"马克紧张地舔着嘴唇，"但创建日期是...十五年前，也就是第一次虫族大规模袭击前两年。"
三人陷入沉默。陆明烨想起将军说的话——"我们在三年前先攻击了它们的繁殖星球"。
"能翻译出秦墨说了什么吗？"莱娜打破沉默。
马克敲击键盘："只有片段...'警戒''巢穴''错误'...还有个重复出现的词，最接近的翻译可能是...'背叛'？"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基地。红色应急灯开始旋转，墙上的广播系统传出冷静的女声：
"所有战斗人员立即就位。虫族舰队突破K-749防线，预计接触时间27分钟。重复，这不是演习..."
马克脸色煞白："它们从没这么快突破过防线！"
陆明烨已经冲向门口："莱娜，留在秦墨身边！如果那些纹路再次出现，记录一切！"
他奔向装备室，脑海中回荡着秦墨昏迷前的话——"女王在召唤"。
更衣途中，陆明烨的通讯器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发送者显示为"未知"：
【医疗舱储物柜第三格。你会需要它。——K】
陆明烨犹豫片刻，绕道医疗区。在空无一人的医疗舱储物柜里，他找到了一个黑色金属盒——正是秦墨在侦察机上使用过的那个生物装置容器。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两套改良过的喷射装置外，还有一张数据芯片和秦墨的金属徽章。芯片上贴着一张便条：
"下次见面，问问我背后的纹身是怎么来的。——BM"
陆明烨拿起徽章，这次他注意到徽章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我们创造了它们，现在我们畏惧它们。"
外面的警报声愈发刺耳。陆明烨将徽章塞进口袋，抓起生物装置冲向集结区。无论秦墨身上藏着什么秘密，现在他们都要先面对逼近的虫族舰队——而这次，陆明烨开始怀疑，人类或许才是这场战争中的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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