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掩体的金属门在身后重重闭合，将虫族攻击的轰鸣声隔绝在外。陆明烨跟着医疗队穿过狭窄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奇怪的腥甜，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莱娜博士在前面带路，她的义眼在昏暗灯光下发出微弱的红光。"第三医疗室，快！他的生命体征在下降！"
医疗人员推着秦墨的担架车拐进右侧通道。陆明烨加快脚步，却在岔路口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肩膀。
"陆上尉。"莫里斯将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汇报情况。"
陆明烨转身，将军的战斗服上沾满不明黏液，左颊有一道新鲜的灼伤。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紧握的银色手提箱——那个印有神秘符号的箱子。
"虫族突破了东区和西区防御，"陆明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它们...行为异常。没有大规模屠杀，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将军的眼睛微微眯起："秦墨少尉是怎么回事？"
"他在尝试与虫族交流。"陆明烨谨慎地选择措辞，"某种生物电沟通方式。"
"愚蠢！"将军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刻压低，"那些生物会通过神经连接污染他的大脑。"他看向医疗队消失的方向，"莱娜博士会稳定他的状况，然后我要亲自审问他。现在，你跟我来。"
这不是请求。将军转身走向相反方向的电梯，用权限卡激活了向下的箭头。陆明烨犹豫了一瞬，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脉冲枪——它还在那里，能量剩余67%。
电梯下降了至少五十米，远比陆明烨预想的要深。当门再次打开时，眼前是一条纯白色的走廊，两侧排列着密封的实验室门。这里的空气冰冷得不自然，每一次呼吸都在肺里留下细微的刺痛。
"这是基地的哪个区域？"陆明烨问道，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轻微回声。
将军没有回答，径直走向走廊尽头最大的那扇门。他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板上，一道蓝光扫过他的视网膜。
"验证通过，莫里斯指挥官。"电子女声响起。
门滑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防腐剂气味扑面而来。陆明烨跟着将军走进去，然后僵在了原地——
实验室中央是两排巨大的透明培养罐，每个罐子里都悬浮着一具躯体。有些明显是人类儿童，有些则呈现出虫族特征：甲壳、复眼、多余的附肢。最靠近门口的几个罐子里，标本看起来不超过十岁，小小的手掌已经变异成了锋利的骨刃。
"这是什么地方？"陆明烨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将军放下手提箱，走向控制台："'丰收计划'的核心实验室。我妻子凯瑟琳毕生的心血。"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标着"72号实验体"的档案。照片上的男孩约莫七八岁，黑发，大眼睛，面无表情——年轻的秦墨。档案下方标注着：
【基因来源：人类女性(凯瑟琳·莫里斯) + 虫族女王(初代) | 适配率：91.7% | 备注：唯一存活样本】
陆明烨的视线在照片和培养罐之间来回移动，胃里翻腾着："这些...都是失败品？"
"适应性不足的个体。"将军的语气平静得可怕，"72号是唯一能够稳定维持人类形态，同时保留虫族神经接口的样本。"他转向陆明烨，"你知道为什么虫族突然变得如此具有攻击性吗？因为它们发现了这个。"
他点击屏幕，调出一段视频：一个与秦墨有七分相似的女人——凯瑟琳博士——站在隔离舱前，舱内是一只被束缚的小型虫族女王。她将一根针管刺入女王头部的柔软部位，抽取出一团发光的蓝色物质。
"初代女王的神经节提取物。"将军说，"这是所有混血实验的基础。"
视频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实时监控画面——地面上的虫族正在基地内有序移动，它们避开战斗，直接奔向特定区域。
"它们在找什么？"陆明烨问。
"72号。或者说，它们的'公主'。"将军冷笑一声，"初代女王死后，虫族社会分裂了。一部分追随新生女王，另一部分坚信凯瑟琳偷走了真正的继承者。"
陆明烨的血液仿佛凝固："秦墨是...虫族公主？"
"不完全是。"将军打开银色手提箱，里面是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他是钥匙。凯瑟琳设计的生物武器，理论上可以控制整个虫族群体。只是..."他的手指轻抚注射器，"她最后心软了，拒绝激活他的全部能力。"
监控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一个红点正在快速接近地下实验室——是秦墨的生命体征标记。
"他醒了。"将军迅速合上手提箱，"而且正在靠近这里。有趣，莱娜应该给他注射了足够放倒一头犀牛的镇静剂。"
陆明烨的手悄悄移向武器："您打算对他做什么，长官？"
将军的眼神变得锐利："完成凯瑟琳未竟的事业。72号将终结这场战争，无论他愿不愿意。"他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隐蔽按钮，"而你，上尉，有两个选择——协助军方，或者成为又一个被虫族'杀害'的烈士。"
墙壁突然滑开，露出武器架。四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兵走了进来，头盔下的眼睛毫无感情。
陆明烨的脉冲枪已经握在手中，但他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然后全部熄灭。应急照明亮起，将一切染上血红。
"电力故障！"一个士兵喊道。
黑暗中，陆明烨感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一股力量将他拉向侧门。他本能地反抗，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活命就别出声。"——是莱娜博士。
她拽着陆明烨穿过一系列狭窄的维修通道，最终停在一间废弃的储藏室里。秦墨躺在一张简易医疗床上，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他的皮肤再次浮现出那些蓝色纹路，但这次更加密集，像电路图般覆盖了全身。
"他快不行了。"莱娜快速检查着仪器，"与女王的精神连接消耗太大，人类躯体承受不住。"她递给陆明烨一个数据板，"将军准备启动'灭绝协议'——用战术核弹摧毁整个边境星区，包括这个基地。十五分钟后所有出口都会封锁。"
陆明烨看向数据板上的倒计时：14:37...14:36...
"为什么要帮我？"
莱娜的义眼闪烁着："因为我见过他在医疗舱里流泪。实验体不该会哭。"她指向房间另一侧的通风管道，"这条通道通向旧通讯站。那里有艘应急飞船。"
"他这样怎么移动？"陆明烨指着昏迷的秦墨。
莱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注射器："虫族生物兴奋剂，能让他清醒二十分钟。之后...就看造化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将军不是他父亲。凯瑟琳博士才是他的基因提供者，用她自己的卵子和女王DNA培育的。"
陆明烨接过注射器，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碎片开始拼合——秦墨对虫族的了解，他的特殊能力，甚至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都是一种生存机制。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他允许靠近的人。"莱娜按下通风管道的开关，"现在快走！"
陆明烨将注射器刺入秦墨的颈部。几秒钟后，那双异色的眼睛猛然睁开——左眼是人类瞳孔，右眼已经完全变成了虫族的复眼结构。
"陆...上尉？"秦墨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回声，"这是...哪里？"
"没时间解释。"陆明烨扶他坐起来，"能走吗？"
秦墨尝试移动双腿，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莱娜帮他们打开通风盖板，突然塞给陆明烨一个小装置："干扰器，能暂时屏蔽你们的生命信号。"
陆明烨刚要道谢，外面传来士兵的喊叫声和脚步声。莱娜推了他们一把："走！"
通风管道狭窄阴暗，陆明烨打头阵，秦墨艰难地跟在后面。管道不断传来震动，灰尘簌簌落下。爬行了约十分钟后，秦墨突然抓住陆明烨的脚踝。
"停一下..."他喘息着，"它们在叫我..."
"什么？"
"虫族...女王..."秦墨的复眼闪烁着蓝光，"她以为我是...母亲留下的...礼物..."
陆明烨转身，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秦墨脸上的纹路正在形成某种图案——像文字，又像地图。
"你能理解它们在说什么吗？"
秦墨点头，又摇头："不完整...就像隔着毛玻璃听人说话..."他突然抓住陆明烨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这个。"
陆明烨的手掌下，秦墨的心跳异常缓慢，但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皮肤下某种细微的蠕动，仿佛有无数微小生物在同步移动。
"丰收计划不只是制造武器。"秦墨艰难地说，"母亲想证明...虫族和人类可以共生...将军扭曲了她的研究..."
通风管道的金属壁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陆明烨猛地回头——管道后方正在塌陷！
"快爬！"
两人拼命向前移动，终于在管道完全坍塌前到达了一个交叉口。陆明烨踹开下方的盖板，发现正下方就是莱娜说的旧通讯站。
通讯站空无一人，设备上积满灰尘。角落里确实停着一艘小型应急飞船，但看起来年久失修。
"能启动吗？"秦墨靠在墙边，呼吸越来越急促。
陆明烨快速检查控制面板："能源还剩37%，够我们离开基地，但不够跃迁。"他看向秦墨，"我们需要目的地坐标。"
秦墨闭上眼睛，皮肤上的纹路再次变化："西北方向...三十公里...有一座废弃的矿业通讯塔..."
倒计时显示还剩7分钟时，飞船的引擎终于发出微弱的嗡鸣。陆明烨扶着秦墨登上飞船，刚关上舱门，整个地下掩体就剧烈震动起来。
"灭绝协议启动了。"陆明烨启动推进器，"抓紧！"
飞船冲出通讯站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基地中心爆发。冲击波将小飞船像树叶一样掀翻，陆明烨拼命控制操纵杆，终于在撞上山体前稳住了船身。
透过舷窗，他们看到铁盾基地在核爆中化为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击波扫过周围数公里，将一切夷为平地。
"他们宁可毁灭证据..."陆明烨喃喃道。
秦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蓝色液体从嘴角溢出。他的皮肤开始不正常地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陆明烨..."他抓住陆明烨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如果我...变异...杀了我..."
飞船朝着西北方向的通讯塔飞去，身后是燃烧的军事基地。陆明烨设置好自动驾驶，转身面对秦墨。他解开秦墨的制服，露出胸膛——那里的皮肤已经完全透明，能看到下面流动的蓝色物质正在重组他的内脏。
"听着，混蛋。"陆明烨找出医疗包，"你欠我一个解释，关于你是谁，关于这场该死的战争真相。所以别想就这么死了。"
他拿出莱娜给的最后一支药剂——标签上写着"神经稳定剂-实验性"。没有剂量说明，没有副作用警告。
秦墨虚弱地笑了笑："典型的...陆上尉作风...永远按手册行事..."
"闭嘴。"陆明烨将药剂注入秦墨颈部静脉，"这次没有手册。"
药剂生效的速度惊人。秦墨弓起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他皮肤下的蓝色物质疯狂流动，然后突然全部涌向背部，凝结成一对发光的纹路图案——与虫族女王甲壳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但中心处有一个小小的人类DNA双螺旋标志。
"母亲的设计..."秦墨喘息着解释，"证明我是...两者之子..."
飞船的警报突然响起——雷达显示有物体正在快速接近。陆明烨看向屏幕，血液瞬间冻结：那是一只虫族女王护卫，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飞来。
"该死！怎么找到我们的？"
秦墨却出奇地平静："不...是来护送我们的..."他的复眼闪烁着，"女王想见我们...想见她的...姐妹之子..."
飞船剧烈震动，护卫虫用前肢轻轻抓住了船体。令陆明烨惊讶的是，它没有攻击，只是调整了飞船的航向，朝着远方的山脉飞去。
秦墨的呼吸渐渐平稳，但眼中的蓝光仍未消退。他看向陆明烨："现在你知道了...还打算继续这场任务吗，上尉？"
陆明烨望向舷窗外逐渐接近的山脉阴影，握紧了控制杆："我的任务是弄清真相。看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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