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

架空丨幼驯染丨甜饼3k＋

隐忍奇×迟钝文

“祝你我，方寸不乱”

00.

梧桐叶在暮色中沙沙作响，左奇函站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里，看着杨博文被十几个同学簇拥着走向校门。少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校服袖口还沾着些许彩喷颜料。“我就说咱班能行！还得是多亏了大雨——”“这一等奖可比之前的参与奖好多了……”

左奇函靠着墙望着远处，嬉笑打闹的声音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令他对这闷热的气氛感到一丝不悦。

“左学长！”宣传部的学妹抱着记录本跑来，“下期校报专题采访......”话没说完，她顿了顿，还是顺着左奇函视线望去，杨博文正接过某个女生递来的柠檬茶，吸管包装纸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部长？”女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才把他的思绪硬生生拽了回来。

“哦，抱歉。”他眨眨酸涩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合上本子：“专题策划明天交。”

转身回到教学楼时，他隐约听见学妹小声嘀咕：“原来学生会主席也会走神啊......”

走神…他走神了么？

 02.

春天的梅雨季来了。从不下停的雨把白墙黑瓦洗刷得一干二净，把桃李的嫩芽洗刷得发出细微的光芒。风带着淡薄的水汽，裹挟着青涩梅子的清香，不知又吹进了谁家的窗棂。

左奇函坐在桌前，垫着一沓厚厚的练习册，在他的日记本里书写着。

我看着操场上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你。你笑得那么灿烂，和同学们打闹的样子像极了我们初中时的模样。只是现在，围在你身边的人不再是我了。

每次看到你和别人勾肩搭背，我的胸口就会泛起一阵酸涩。我知道自己应该为你高兴，你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了。可是…为什么你不再需要我了呢？

我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站在这里偷偷看着你了。就像个可悲的偷窥者，躲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贪婪地收集着你的每一个笑容。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时候右眼会比左眼眯得更深一些，嘴角会先往左边上扬，然后才绽放出完整的笑容。这些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抽屉里还留着去年你生日时我没能送出去的钢笔，就像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永远地卡在了喉咙里。我多想像从前一样揉乱你的头发，听你抱怨“奇函哥别弄了”，可是现在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每次看到你和其他人打闹时露出的笑容，我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我的存在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怎么怎么样…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但看着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样子，我又觉得这样就好。你值得拥有更广阔的天空，而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你就够了。

但其实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完全忘记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害怕你会把我当成生命中路过的某个普通学长。你知道吗？我至今还留着初中时你送我的那个丑丑的橡皮章，虽然它已经干裂得不成样子。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你当时红着脸说“刻得不好看，但是是我第一次尝试”的样子。

也许我是个矛盾的人，一边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会拽着我衣角要冰淇淋的男孩，一边又为你现在耀眼的样子感到骄傲。这种矛盾每天都在撕扯着我，让我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不自觉地走到你的房间门口。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想象着你现在做着什么样的梦。梦里…会有我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更想梦见的人？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像个固执的小孩，死死抓着过去的回忆不肯放手。可是博文，你要我怎么办呢？那些我们一起长大的岁月，那些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那些你曾经只对我展露的笑容…

现在的我，只能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你身后。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默默退开。这样就好，真的。只要能看到你平安快乐，我就满足了。即使…即使……

不，没有即使。

左奇函摇摇头，没再往下写了。

晚上六点，他准时到了约定的饭店。

篮球联赛决赛后的庆功宴上，杨博文被灌了三杯气泡酒。他歪在KTV包厢角落，看着左奇函替自己挡下第四杯时滚动的喉结。

“左奇函。”少年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染着醉意的声音让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你为什么……”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总穿这件灰色衬衫？”

起哄声几乎掀翻屋顶。左奇函面不改色地拎起外套：“他醉了。”送杨博文回家的出租车里，少年把发烫的额头抵在车窗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窗外流动的灯火。左奇函盯着他随呼吸起伏的后背，没发现玻璃倒影里，杨博文正用指尖在雾气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多了一份杨博文最爱的豆沙包。少年咬着包子口齿不清：“昨晚我梦见你了。”左奇函手一抖，豆浆差点洒在桌子上。“梦见你……”杨博文突然凑近，呼吸带着红豆甜香，“变成班主任让我抄校规！”

左奇函低着头，试图压抑住自己有些泛红的耳根。他无奈的笑了，从鼻息里哼出一声笑意，“小傻子…快点吃。”

 03.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左奇函在校门口的榕树下等待着杨博文熟悉的身影。

“奇函哥！”杨博文眼睛湿漉漉的仰头看他。“你提前考完了就是好…”他撇撇嘴，“我还得考完生物才能放假。”

左奇函笑着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细细碎碎的念叨。

直到放榜日那天整理毕业物品时，左奇函在储物柜里翻出那张牛皮信封。“……如果毕业旅行，能不能留一天给我？”他反反复复斟酌了好几遍，终究没勇气把这封信送给杨博文。

他知道自己也许没有这个身份。

搬家公司的车发动前，左奇函最后检查了遍杨博文房间。床头柜抽屉里躺着艺术节那天的合影，照片边缘有反复触摸形成的指纹。他突然发现，在所有大合照里，自己站立的位置恰好都能与杨博文形成对角线——这是数学老师说过“最隐蔽的注视角度”。

蝉鸣撕裂盛夏的正午，左奇函在小区门口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杨博文逆光奔来，发梢滴落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烁，少年喘得说不完句子，干脆把手机塞过来。

屏幕上是备忘录界面，最新一条写着：“琴房玻璃反光能看到看台右侧第三排——你每次偷看我的位置。”

左奇函心里跳的很厉害，几乎快要把胸膛震碎了。他怔怔的望着杨博文，艰难的吞咽。

——他紧紧的抱住了杨博文。

蝉鸣声突然变得很远很远，左奇函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杨博文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柠香气。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按进怀里。

原来那些偷偷数过的灰色衬衫，那些装作不经意却精心计算过的站位，那些在琴房玻璃反光里捕捉到的目光——都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什么时候......”左奇函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喉结滚动时蹭到杨博文柔软的发梢，“发现的？”

杨博文仰起脸，眼角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比你想象中早得多。”他指尖戳了戳左奇函心口，“每次我假装没看见你偷看，这里是不是都疼得厉害？”

雨后的阳光突然变得很烫，左奇函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那个会拽他衣角的小男孩，那个他以为已经飞向更广阔天空的少年，此刻正用最明亮的眼神望着他。

“博文。”他轻轻唤着这个名字，像含着一颗舍不得化的糖，“初中时那个橡皮章......”

“丑死了是不是？”杨博文耳尖通红，“但我刻的是你的名字啊。”

风掠过梧桐树的间隙，左奇函突然笑出声来。原来他珍藏的那些碎片，那些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点点滴滴，都被另一个人同样郑重地收藏着。他收紧环在杨博文腰间的手，把脸埋进少年带着阳光味的颈窝——就像终于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宝物。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数你穿灰色衬衫的次数了。”杨博文在他耳边小声说，呼吸扫过耳廓时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也不用再假装没看见你看我......”

左奇函突然想起日记本里那句没写完的话。现在他可以补上后半句了：即使这份心意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原来它早已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了花。

梧桐叶的影子在两人紧贴的掌缝间摇曳，像年少时漏掉的数学题答案，终于在蝉鸣最盛的时刻得出了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