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瓦片还在往下掉渣,我蹲在水王子身边,手抖得像刚从冰箱里捞出来的面条。他胸口那条锁链的残端还插在肉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居然没晕开,而是凝成了小小的蓝色冰珠,滚了两圈,停在我鞋尖前。
“你……你不是说快跑吗?”我咬着后槽牙问他,“结果自己在这儿玩胸口碎大石?”
他眼皮都没抬:“跑得动吗?你脚踝还被幻锁烙着印。”
我低头一看,脚踝内侧果然浮着一圈暗红纹路,像被烧红的铁丝缠过,正一跳一跳地发烫。我刚想抬脚,罗丽“啪”地拍了下我手腕。
“别动!”她声音尖得能戳破气球,“你皮底下有东西在转!”
我一愣,罗丽已经掰开我左手腕内侧,指尖顺着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摸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像是伤疤……倒像是……齿轮嵌进去了?”
“啥?!”我差点跳起来,“我手腕里藏了个发条玩具?”
罗丽没理我,从发卡里抖出一根绒毛,轻轻扫过那块皮肤。刹那间,一道幽蓝光影从我皮下浮起,像投影仪突然开机,画面一闪——
水王子被钉在熔岩柱上,四肢锁链拉成十字,脸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紫,可还在笑。
“这……这是啥?!”我猛地抽手,可那画面像焊在我视网膜上,连他睫毛上凝的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舒言冲过来掏出小本本:“别慌!这可能是记忆投影!注意看背景!”
我定睛一看,画面角落有座破破烂烂的圆顶建筑,顶上歪着个生锈的望远镜,旁边石碑上刻着几个字:星辰观测台。
“这不是学校后山那个废弃天文台吗?”建鹏凑过来,“听说八十年代就塌了半边,后来谁去谁丢东西。”
“现在不止丢东西了。”陈思思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腕上的疤痕,“它在转。而且……频率和水王子的呼吸同步。”
我猛地抬头,水王子正靠墙坐着,脸色白得像刷了墙,可胸口那破洞还在一鼓一鼓地跳,和我皮下的“齿轮”咔嗒咔嗒,严丝合缝。
“所以……我手腕里这玩意儿,是拿他心跳当电池的?”
罗丽点头:“而且它在记录。记录他每一次……被惩罚的画面。”
我喉咙一紧。
“那还等啥?”我一把抓起书包,“走啊!去天文台!把这破齿轮抠出来!”
“你当是耳机电池啊?”亮彩翻白眼,“说拔就拔?万一它连着你神经呢?拔出来你手还能抬吗?”
“那就不拔。”我咬牙,“我去把源头砸了!谁让你们往我肉里塞监控器!”
水王子突然抬手,冰雾缭绕,凝成一道半透明屏障,拦在我面前。
“不去。”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搓喉咙,“那是陷阱。”
“陷阱?”我冷笑,“可我已经踩进去了!我皮下长齿轮,你胸口插锁链,咱俩谁更像展品?”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手腕,眼神冷得能冻住火山。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吗?”舒言突然开口,“为什么天道选你当记忆容器?为什么齿轮只投影他的痛?”
我一怔。
“因为契约。”陈思思轻声说,“你烧断的不只是锁。你是第一个,让‘命运齿轮’出现裂痕的人。”
“所以这玩意儿……是天道装的摄像头?”建鹏瞪眼,“还是会员制那种,只拍男主受苦?”
“差不多。”舒言推眼镜,“而天文台,是它的信号塔。”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走。
“王默。”水王子在后面喊我。
我回头。
“你要是敢碰星象仪。”他盯着我,“我就把你冻在冰里,送回十年前。”
“那你得先爬起来。”我冷笑,“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威胁我?”
他没动,可地上的血珠突然全部悬浮起来,凝成一根根细冰针,对准我脚底。
“我数三。”他闭眼,“三。”
我抬脚,踩碎一根冰针。
“二。”
我又踩碎一根。
“一。”
我冲了出去,身后“哗啦”一声,整面墙的血冰炸开,可我没回头。
天文台的铁门锈得像饼干渣,我一脚踹开,扑了满脸灰。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正中央一台老式星象仪,铜制的支架上爬满绿锈,像个被遗忘的机械巨兽。
我走过去,手指刚碰到那冰凉的球体——
“别!”舒言大喊。
可晚了。
球体“嗡”地亮起,星空在头顶逆向旋转,地面“咔咔”作响,一圈石棺从地底升起,环形排列,每具棺木上都刻着不同年代的校徽,从八十年代到十年前,整整十具。
“我靠!”建鹏一屁股坐地上,“这是咱学校的祖坟吗?!”
“不是祖坟。”陈思思盯着棺阵中央,“是契约者的葬列。”
我顺着她目光看去,正中央浮着一条半透明的发带,蓝底粉边,打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我认得。
那是我去年生日,水王子偷偷塞进我课桌的。他说是抽奖抽的,可我明明看见他蹲在手工店门口,盯着那条发带看了十分钟。
“它怎么在这儿?!”我冲过去,手刚要碰——
“砰!”
建鹏抄起篮球砸向星象仪底座,想打断能量流。篮球刚碰上,瞬间冻结成冰球,“咚”地弹回来,砸中他脑门。
“哎哟!”他捂头,“这玩意儿带反甲?”
“音波干扰!”陈思思掏出迷你钢琴,手指一拨,一串清音荡开,星轨晃了晃,暂时稳住。
我趁机扑向那条发带,指尖刚触到——
“轰!”
棺盖齐齐开启。
不是尸体。
是一道道半透明的人影缓缓升起,全都穿着不同时代的校服,面容模糊,可手里都握着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们齐声低语,声音像从地底传来:
“你逃不掉的。”
“契约必成灰。”
“他终将为你死。”
我浑身发冷。
水王子突然从门口冲进来,单手撑地,冰雾狂涌,十根粗大冰柱从掌心射出,直插星象仪核心。
“咔嚓!”
整个仪器炸裂,星空崩塌,棺椁下沉,人影在消散前,齐齐转头看向我,嘴唇开合:
“你才是……裂痕。”
冰柱碎裂,一片残片飞溅,擦过我后颈,火纹猛地一烫。
水王子踉跄几步,单膝跪地,手撑在裂开的地砖上,喘得像跑了马拉松。
“那些不是过去。”他抬头,眼神冷得能刮下冰渣,“是天道想让我们相信的剧本。”
我站在原地,手腕上的齿轮还在转,可投影的画面变了。
不再是他的痛。
是一片湖。
蓝色的湖。
他站在湖心,背对着我,手里握着一颗发光的宝石,轻轻抛向水面。
我张了嘴,想喊他。
他突然回头,嘴唇动了动。
我的火纹烧得发疼。
他没说话。
只是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