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湿滑的青石板，溅起水花。沈砚勒住缰绳时，我闻到一股腐土混着血腥的味道。
"就是这儿。"他低声说。
乱葬岗的入口立着半截石碑，"乱葬岗"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枯枝败叶间散落着白骨，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我翻身下马，大腿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异能用得太频繁了，现在连站着都觉得发飘。
"你伤还没好。"沈砚伸手扶我，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别逞强。"
我摇头："比被埋进土里好多了。"
他顿了顿，从腰间抽出短刀："小心脚下。"
我们踩着松软的泥土往深处走。每一步都能听见枯骨碎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暗处咯咯地笑。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正被乌云吞没，坟包的影子越拉越长，在地上扭曲成无数手臂。风掠过耳边，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腥气。
"等等。"我忽然停住脚步。
沈砚的手按在剑柄上："你听到了？"
不是脚步声，是某种细碎的摩擦声，像是指甲在抓挠棺材板。我握紧短匕，指节发白。
"那边。"沈砚指向左侧一片新土。
我们蹲下来，他用刀尖挑开浮土。半截染血的布条露出来，上面有墨迹洇开的字。
我的手刚碰到布条，一阵刺痛就从太阳穴炸开。异能发动的瞬间，眼前闪过完整的文字——"轮回之局"。
"别碰！"沈砚抓住我的手腕。
我甩开他的手："尸体呢？"
"不该凭空消失。"他皱眉，"除非有人先我们一步。"
话音未落，树影晃动。三道黑影从坟包后跃出，刀光直取沈砚咽喉。
我本能地翻滚躲避，大腿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差点闷哼出声。一个蒙面人扑向我，匕首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你们不是贺昭的人！"沈砚的剑已经出鞘，寒光闪过，对方肩头绽开血口。
"她不该来此。"那人冷笑，招招致命。
我格挡下劈来的刀锋，反手将短匕刺进他肋骨。温热的血溅在手背，腥甜味冲得我胃里翻腾。
混战中，我预判到另一个黑衣人的动作。他挥刀砍向沈砚后颈时，我一脚踢在他膝窝，顺势夺下武器抵住他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我喘息着问。
那人突然扯下面具。沈砚瞳孔骤缩："这是边军斥候......"
"现在你知道为何他们要杀我了。"我抹去脸上的血渍。
沈砚盯着我手背未干的血："你太冷静了。"
"见过太多生死。"我别开视线。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希望你真是受害者。"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喉间发出咯咯声响。我蹲下身，从他怀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玉佩，和我贴身藏着的那枚令牌几乎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钟声，断断续续，像是从地底传来。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棺材顶板的画面。
"这声音......"我喃喃道。
记忆突然涌来。潮湿的泥土砸在脸上，木板承受不住压力发出吱呀声。我想挣扎，却被绳索捆得动弹不得。
"原来这里就是......"我抬头望向墓地深处某处隆起。
沈砚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小心！"
破空声响起时，我看见一支弩箭钉进沈砚臂膀。他闷哼一声，鲜血顺着袖管滴落。
"走！"他拽着我往林间跑。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回头看了一眼，月光照在某个半掩的坟包上。残破的红盖头随风飘起，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那分明是我前世的模样。
我踉跄后退，脚跟踩到半截枯骨。断裂声混着弩箭破空的锐响，在耳畔炸开。
沈砚拽着我滚进坟堆夹缝。他的手臂压在我胸口，血顺着袖口滴落在锁骨凹陷处。温热的，黏腻的，带着铁锈味。
"你疯了吗？"他咬牙，"伤口要裂开了。"
我盯着他肩头颤巍巍的弩箭。箭尾黑羽还在晃动，像某种不详的倒计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碎枯枝的脆响越来越近。
"拔出来。"我伸手去够箭杆。
沈砚抓住我手腕："忍着点。"
剧痛撕裂肌肉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咔哒声。血涌出来时，他扯下外袍按在我伤口上。布料摩擦声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是军营里常见的熏衣草味道。
"那边！"树影间闪过火把光。
沈砚捂住我眼睛，掌心压着我额头往他怀里按。我们挤在两座坟包的夹角，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过来，比脚步声更震耳。
"等他们过去。"他说话时喉结在我太阳穴轻轻滚动。
我数着那些人的呼吸。七步，八步...十七步。腐土的气息突然被血腥味淹没，沈砚的手指骤然收紧。
"你流血了。"我摸到他背后渗出的血渍。
"不碍事。"他松开手，瞳孔里映着最后一线残阳，"倒是你..."
话音戛然而止。某个重物坠地的闷响从左侧传来，接着是铁器刮过棺木的刺啦声。乌鸦忽然齐齐惊飞，翅膀拍打声震得头顶落叶簌簌而下。
"这声音..."我喉咙发紧。
记忆如潮水倒灌。黑暗，窒息，绳索勒进皮肉的钝痛。我想起来了，彻彻底底地想起来了。那夜也是这样的黄昏，我被人捆着塞进棺材，钉子穿透木板的声响和此刻一模一样。
"林疏影？"沈砚摇晃我的肩膀，"看着我！"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幻觉，却发现沈砚身后站着个人。红盖头随风掀起一角，露出苍白的半张脸——和我在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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