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随风掀起一角，露出苍白的半张脸——和我在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沈砚的手还按在我肩上，他猛地转身，剑锋直指那女子咽喉。可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她脖颈时，那女人轻轻一笑，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终于来了。"
沈砚踉跄后退半步，握剑的手竟有些发抖。他的剑是精铁打造，方才劈开黑衣人的喉咙都没见一丝迟滞，此刻却像被无形力量震得发麻。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女子没回答。她抬手掀起整张红盖头，乌发如瀑垂落，眉眼与我分毫不差。唯一的不同是她唇间一抹诡异的笑，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你还不明白吗？"她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我们本是一体。"
记忆突然翻涌。黑暗，窒息，绳索勒进皮肉的钝痛。钉子穿透木板的声响和此刻一模一样。
"不..."我摇头，后背撞上腐朽的棺材。木板发出吱呀声，像是随时会塌陷。
沈砚伸手想扶住我，却被我甩开："别碰我！"
"你以为这是重生？"女子一步步逼近，"不过是轮回开始。"
我捂住耳朵，可那些画面还是止不住地往脑子里钻。前世最后一幕愈发清晰——贺昭站在棺材前，手中攥着半枚玉佩。白芷在帐外呼喊我的名字，声音撕心裂肺。
"闭嘴！"我抓起地上一块碎骨朝她砸去。骨头穿过她的身体落在泥地里，竟溅起一圈涟漪。
沈砚突然拽住我手腕："那边有人。"
远处火把光影晃动，脚步声踩碎枯枝的脆响越来越近。但此刻我已顾不上这些。女子脖颈处有道伤疤，位置和形状都和我锁骨下方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我喃喃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她歪头看我，"你死的那天，我也活了。"
话音未落，数具尸体从天而降。轰隆声中，腐朽棺木被砸出个窟窿。尸体面容扭曲，胸口都有相同伤口，像是被利刃贯穿。
我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方才死去的边军斥候。他的眼睛还睁着，七窍流出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让开！"沈砚挥剑斩断缠绕在我脚踝的尸衣。可那具尸体的手腕竟牢牢扣住我的脚踝，指甲深陷皮肉。
"林疏影！"沈砚抓住我手臂用力拉扯。
我忽然看见尸体瞳孔中映出的画面——无数个我跪在高台之下，头顶站着贺昭。他手中举着半枚玉佩，正对着最前方那个我举起匕首。
"轮回..."尸体口中喃喃道，"轮回..."
异能不受控制发动。视野中浮现金色丝线，勾勒出巨大图景。图景中心赫然是贺昭身影，他站在高台之上，脚下跪着无数个我。
每个"我"都仰头望着他，眼中流着血泪。贺昭每砍下一颗头颅，金色丝线就亮一分。当他砍到第一百个"我"时，整片天空都被染成血色。
"够了！"沈砚挥剑斩断缠绕在我手腕的丝线。图景破碎，我重重跌坐在地。
墓穴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地面开始震动。红盖头女子再度现身，手中托着个青铜面具。她轻轻戴上，面具竟是贺昭的面容。
"想知道真相吗？"女子声音忽远忽近，"那就来主墓室找我吧。"
她转身消失在黑暗中。沈砚沉默良久，终是开口："你是不是...真的死过？"
我没有回答。手指无意识摩挲胸前玉佩，那是前世唯一留下的东西。玉佩温润的触感突然变得冰冷，像是结了一层霜。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弥漫。沈砚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重若千钧。
"走吧。"我转身向前，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砚没有跟上来。我听见他拔剑出鞘的轻响，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你知道些什么？"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停下脚步，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等见到贺昭，一切都会清楚。"
"不是贺昭。"沈砚的声音突然压低，"是你。你到底是谁？"
我想起刚才那些画面。一百个我跪在高台之下，每个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难道...
"我不知道。"我听见自己说，"我真的不知道。"
沈砚没有再问。我们并肩走出墓穴时，第一缕阳光正刺破晨雾。可我知道，这场噩梦才刚刚开始。
棺木碎裂声在耳边炸开，腐土腥气直冲鼻腔。我踉跄着后退，脚跟撞上半埋在地的石碑。沈砚的手还按在我肩头，掌心有冷汗渗出。
红盖头女子就站在三步外。月光穿过墓穴裂缝落在她脸上，在眼窝处投下两团黑影。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缓缓转向沈砚："你倒比上次清醒些。"
沈砚瞳孔骤缩。他突然扯过我的手腕按在自己颈侧，温热血液浸透袖口——是方才斩断尸衣时划伤的。"现在呢？"他盯着女子冷笑，"能闻到血的味道吗？"
女子嘴角抽搐了下。她确实像是嗅到了什么，鼻翼微微翕动。就在这瞬间，沈砚反手将我拽到身后，剑锋横在两人之间。
"装神弄鬼。"他声音陡然拔高，剑尖却在颤抖，"不过是具借尸还魂的..."
话未说完，女子突然伸手扯下红盖头。乌发如瀑垂落间，我分明看见她脖颈处那道疤在动——像活物般顺着皮肉游走。沈砚倒吸一口冷气，握剑的手猛地收紧。
"你见过她。"我听见自己说。喉咙干涩得发疼，每个字都像裹着砂砾，"在什么时候？"
沈砚没回答。他盯着女子的眼神像在看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女子却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贺昭掀开盖头时的表情——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带着几分戏谑。
"该问的不是这个。"她指尖抚过锁骨下方，正是我疤痕所在的位置，"该问为什么他的剑伤不了我。"
话音未落，墓穴顶端突然传来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石壁，沙沙声越来越密。沈砚猛然回头看向我："趴下！"
来不及反应，他已挥剑劈向半空。寒光闪过，几缕黑发飘落在地。我这才发现头顶悬着数条暗红色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
"是怨气凝成的锁魂线。"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你们逃不掉了。"
沈砚拽着我就地翻滚。方才站立处已被丝线洞穿，地面腾起白烟。我摸到腰间铜铃，那是白芷塞给我的驱邪物。铃铛刚晃动两下，女子脸色骤变。
"原来如此..."她咬牙切齿地后退半步，"难怪总差最后一步。"
沈砚突然松开我，反手将铜铃捏在掌心。他额角青筋暴起："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没有回答。她正在消散，像雾气遇上烈日。最后一刻，她望向我的眼神竟带着悲悯。"去找贺昭要答案。"声音飘散在风里，"但别相信..."
后面的话被狂风卷走。墓穴深处传来轰鸣，石壁簌簌落灰。沈砚拽着我往出口跑，身后传来棺材接连倒塌的巨响。
冲出墓穴时，天边已泛起灰白。沈砚突然停下脚步，我险些撞上他后背。他正盯着远处林间某处，握着铜铃的手指节发白。
"那边有人。"他说。
我顺着他视线望去，晨雾中隐约站着个身影。那人穿着深色长衫，手中握着半枚玉佩。当看清面容时，我几乎站不稳——是贺昭。
沈砚突然将我护在身后，剑柄横在胸前。可这次他没有拔剑，只是死死盯着贺昭手中的玉佩。那正是我贴身藏着的半枚，此刻竟泛着诡异的红光。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快。"贺昭开口，声音很轻，"不过..."
他忽然看向我："你不该带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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