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逸想娶江丽萍的消息,在临浦掀起了轩然大波。
陆彦章第一个反对。“江明远是什么人?他最看不起我们这些草莽!你娶他女儿,不是自讨没趣吗?”他把烟袋往桌上一摔,“要娶,也得娶个对帮里有好处的,比如贺家的侄女,或者刘大帅的亲戚。”
“我娶的是江丽萍,不是她的家世。”陆天逸平静地说,“我喜欢她,想跟她过一辈子。”
“你懂什么叫过日子?”陆彦章怒了,“江家是书香门第,她能受得了帮里的打打杀杀?能跟你那些姨母、弟妹处得来?你要是娶了她,将来有你后悔的!”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陆天逸的语气很坚定,“我会搬出去住,跟帮里的事彻底划清界限。”
“你敢!”陆彦章拍案而起,“你是我陆彦章的儿子,这辈子都别想摆脱陆家!”
父子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陆彦章气得好几天没理他,秦氏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哥也是为天逸好,江家那种人家,怕是看不上我们陆家的。”柳氏则说:“年轻人谈恋爱嘛,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只有刘氏劝陆彦章:“先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丽萍那姑娘我见过,懂事又能干,配天逸正好。再说,结了亲,说不定能缓和跟江家的关系,对帮里也有好处。”
陆彦章没说话,心里却开始动摇。他知道江记机器厂的实力,如果能跟江家联姻,琰帮在临浦的地位会更稳固。只是他拉不下脸,更怕儿子真的跟他划清界限。
另一边,江家的反对更激烈。
江明远把江丽萍关在房间里,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是不是疯了?陆家是什么人家?那是打家劫舍的帮派!你嫁过去,不是跳进火坑吗?”
“爹,陆天逸不是那样的人!”江丽萍哭着说,“他在法国留学十年,懂艺术,有学问,跟他爹不一样!”
“不一样?他身上流的是陆彦章的血!”江明远气得发抖,“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嫁进陆家!”
“爹要是不答应,我就一辈子不嫁人!”江丽萍梗着脖子,眼里满是倔强。
江明远看着女儿,又气又心疼。他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娇惯着长大,从没跟他犟过嘴。可他一想到陆彦章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想到琰帮那些提着刀的打手,就觉得后怕。
僵持了半个月,江丽萍绝食抗议。江明远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脸,终于松了口。“罢了罢了,”他叹着气,“女大不由爹。我只有一个条件,让陆彦章亲自来跟我谈,彩礼、规矩,都按我们江家的来。”
他以为陆彦章不会答应——草莽出身的帮派头子,怎么可能放下身段来跟他这个实业家低头。
没想到,三天后,陆彦章真的来了。
他没带随从,穿着件新做的长衫,手里提着两盒点心,站在江家门口,像个普通的访客。江明远开门时,愣了很久,才让他进来。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一个是草莽英雄,一个是实业精英,沉默了很久。
“江先生,”陆彦章先开了口,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年轻的时候,确实做过不少糊涂事,手上也沾过血。但我对天逸,是真心疼。”
江明远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丽萍是个好姑娘,”陆彦章继续说,“天逸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我向你保证,以后在陆家,没人敢欺负她。彩礼你说了算,规矩按你家的来,我绝无二话。”
江明远看着陆彦章,忽然觉得,这个传说中凶神恶煞的帮派头子,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他眼里的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帮主,”江明远放下茶杯,“我不是看不起你的出身,我是怕丽萍受委屈。陆家太复杂,她一个单纯的姑娘,应付不来。”
“我会让他们搬出去住,”陆彦章说,“离陆府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江明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婚期定在下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
陆彦章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像个得到糖的孩子。“谢谢江先生!谢谢江先生!”
消息传到陆府,上下都很惊讶。秦氏酸溜溜地说:“还是老爷有面子,能让江先生松口。”柳氏则忙着给陆天逸准备新衣服,笑着说:“天逸结婚,我得好好热闹热闹。”
陆天逸和江丽萍听到消息,在机器厂的角落里抱在一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江丽萍靠在他怀里,轻声说。
“嗯,一辈子在一起。”陆天逸紧紧抱着她,心里充满了感激。他感激父亲的让步,感激江父的成全,更感激眼前这个姑娘,愿意陪他走过这么多坎坷。
婚礼办得很隆重,中西合璧。江家请了商界的朋友,陆家来了帮里的兄弟,刘大帅也派了副官来道贺。陆彦章穿着长衫,给江明远敬酒时,难得地说了句客气话:“亲家,以后多走动。”
陆天逸穿着西装,江丽萍穿着白色的婚纱,站在神父面前,交换戒指。当神父问“是否愿意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愿意。”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层金色的光晕。陆天逸看着江丽萍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干净又明亮。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真的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在破庙里孤独的孩子,不再是那个在法国迷茫的留学生,他有了爱人,有了家,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只是他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短暂,而命运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