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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江倒海 寻踪觅影

悠悠明月念秋凉

陆承安失踪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临浦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陆彦章几乎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琰帮的弟兄们分成数十队,封锁了临浦所有的城门、码头和要道,挨家挨户地搜查,哪怕是猪圈、柴房、废弃的仓库,都没放过。他甚至让人给周边县城的帮派发了电报,许以重金,只求能得到一点关于孩子的线索。

“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陆彦章站在陆府门口,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嘶吼,平日里挺直的脊梁仿佛一夜之间佝偻了许多,眼里布满血丝,“谁要是敢私藏,我让他全家陪葬!”

帮里的弟兄们从未见过帮主如此失态,一个个噤若寒蝉,转身投入到搜寻中。临浦城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紧张氛围——商铺早早关了门,百姓不敢在街上逗留,连巡逻的兵丁都绕着陆家的人走,生怕惹祸上身。

陆天逸和江丽萍更是疯了一般。江丽萍不顾产后虚弱的身子,亲自跟着队伍在街上寻找,逢人就拿出陆承安的画像,哭着问:“你见过这个孩子吗?刚满周岁,穿着红褂子……”她的声音嘶哑,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短短几天就瘦得脱了形,原本温润的脸颊只剩下高耸的颧骨。

陆天逸紧紧跟着她,怕她累垮,更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他动用了在法国认识的所有关系,甚至托人联系了上海的巡捕房,可得到的回复都是“暂无消息”。他看着妻子日渐憔悴的模样,心里像被钝刀反复切割,恨自己没能护住儿子,更恨那个藏在暗处的黑手。

“天逸,承安会不会已经……”江丽萍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浑身发抖,抓住陆天逸的胳膊,“不会的,我们的承安那么乖,老天爷不会这么对他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陆天逸抱着她,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承安命大,他一定会没事的。”

陆彦章也没闲着。他让人把吴媛媛和陆天生关了起来,严刑拷打。陆天生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着喊冤:“爹,真的不是我们!我们怎么会害承安啊!”吴媛媛则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反过来哭诉陆彦章不分青红皂白,委屈得寻死觅活。

秦氏跪在陆彦章面前,磕得头破血流:“老爷,求您相信天生和媛媛一次!他们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啊!您要是不信,就把我杀了吧,别折磨孩子们了!”

贺氏和柳氏也来求情,连一向不多话的陆彦丞都劝道:“大哥,没有证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万一真不是二房干的,反倒寒了弟兄们的心。”

陆彦章看着地上哭嚎的儿子儿媳,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他知道吴媛媛心狠,陆天生耳根软,可他们真的敢把孩子扔进江里?他让人去查吴良的下落,却发现吴良在案发后就没了踪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找不到吴良,就别想让我信你们!”陆彦章甩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心里的火气和焦虑像野草一样疯长。

江家也动用了所有关系。江明远放下身段,亲自去求警察局局长,让他加派人手搜寻。江记机器厂的工人也都停工了,跟着陆家的人一起在城里城外寻找,可几天下来,依旧一无所获。

“丽萍,你先回去歇歇吧,这样下去你身子会垮的。”江明远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有我们在,一定能找到承安。”

江丽萍摇着头,眼神空洞:“爹,我不回去,承安还等着我呢。他那么小,离开了娘,该多害怕啊……”她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陆府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曾经热闹的院子变得死气沉沉,戏班早就散了,红绸被扯了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门框,像个巨大的惊叹号。陆彦章每天都坐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发呆,烟袋抽了一锅又一锅,地上堆起了厚厚的烟灰。

陆天逸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儿子上,他甚至去求了算命先生,先生掐着指头算了半天,说孩子“命不该绝,有水则活”。陆天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让人沿着临浦江岸搜寻,从上游找到下游,连江边的芦苇荡都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找到一个被水冲坏的破篮子——正是吴良用来装陆承安的那个。

看到篮子的那一刻,江丽萍再也撑不住了,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眼神呆滞,不言不语,只是抱着陆承安穿过的小衣服,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针脚,偶尔喃喃自语:“承安,妈妈在这里,你回来好不好……”

陆天逸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破篮子在江里找到,意味着孩子很可能已经被冲进了江里。可他不愿意相信,总觉得儿子还活着,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去救。

陆彦章让人把那只破篮子拿给陆天生看,陆天生吓得面无人色,瘫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陆彦章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挥了挥手,让人把陆天生和吴媛媛关进了柴房,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浦城里关于陆承安的议论渐渐少了。琰帮的弟兄们也慢慢恢复了常态,只是路过东跨院时,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陆家的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个个沉默寡言,眼里没了往日的光彩。

陆天逸依旧没有放弃。他派人去了周边的城市,甚至去了上海、南京,张贴了无数寻人启事,上面印着陆承安的画像,写着“悬赏五万大洋”,可回应者寥寥,大多是些想骗钱的无赖。

江丽萍的身体越来越差,时常咳血,医生说她是忧思过度,伤了根本,开了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她不再出门,每天就坐在窗前,望着临浦江的方向,一站就是一整天,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陆彦章看着儿子儿媳的模样,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疼。他开始后悔,是不是自己把陆承安捧得太高,才引来这无端的祸端?是不是自己一辈子造了太多杀孽,报应在了孙子身上?他去庙里烧香,磕得头破血流,只求菩萨能保佑孙子平安,哪怕让他折寿十年、二十年,他都愿意。

可菩萨没有显灵。

半年后,陆家的搜寻渐渐停了下来。不是放弃,而是实在没有任何线索。陆彦章把那枚刻着“安”字的半块和田玉佩交给陆天逸,叹了口气:“留着吧,好歹是个念想。”

陆天逸把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他知道,父亲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承安,可能真的不在了。

江丽萍听到这话,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碎。从那天起,她彻底沉默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窗前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

陆府的天,仿佛永远地暗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在临浦江下游的一个小镇上,一个被取名为“景昊”的婴儿,正在一对善良夫妇的呵护下,慢慢长大。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转动着,等待着十五年后,那场迟来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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