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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冰刃破局1

朱墙恨

紫宸殿偏殿的空气凝成了冰,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冰碴,刮得肺腑生疼。王德全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匕首,悬在沈知微的头顶,皇帝萧彻眼中翻涌的雷霆之怒,更是足以将她瞬间焚成灰烬。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般浓烈而真实。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的边缘,沈知微心底那团被寒冰包裹的火焰,反而被彻底点燃!恐惧被极致的冷静取代,如同寒潭深处沉静的玄冰。她强迫自己挺直那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威压碾碎的脊梁,指甲更深地刺入掌心,尖锐的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让她保持绝对清醒的锚点。

  不能辩解。不能哭诉。在绝对的帝王之怒和看似“铁证”面前,任何苍白的自证清白都只会显得可笑而无力,更会坐实“心虚”的罪名。

  她需要时间!需要证据!需要撕开这精心编织的罗网一角!

  就在萧彻那冰封的目光即将化为实质性的裁决时,沈知微猛地俯下身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那声响沉闷而决绝,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力度。

  “陛下!”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没有颤抖,反而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后的、异样的平静,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婢妾万死!贵妃娘娘凤体受损,龙裔夭折,婢妾身为后宫一份子,未能察觉奸佞,罪该万死!”她先认下“失察”之罪,姿态放得极低,却巧妙地避开了“指使下毒”的核心指控。

  萧彻眼中翻腾的怒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自承其罪的举动凝滞了一瞬。他紧抿的唇线没有丝毫松动,但那冰封万里的目光,却多了一丝审视的锐利。他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在做最后挣扎的蝼蚁。

  沈知微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声音继续传出,清晰而稳定:“婢妾的宫女春枝,前日确实曾去过尚食局附近。”她直接承认了对方指控的事实,不给对方再次渲染的机会。

  王德全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刚想开口,却被沈知微更快一步打断。

  “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春枝并非鬼祟徘徊!她是奉婢妾之命,去寻尚食局负责采买药膳材料的赵内侍!”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回避,直直迎向皇帝那深不见底的审视,也扫过一旁惊疑不定的王德全:“婢妾入秋后便时常心悸气短,夜不能寐。前几日听一位懂些药理的嬷嬷提及,新鲜薄荷叶捣汁滴入香炉,有宁神静气之效。婢妾位份低微,不敢劳烦太医院,便斗胆让春枝去尚食局寻赵内侍,看能否讨要一小把薄荷叶,想着自己试试。”她语速极快,逻辑清晰,将一件看似寻常的小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并精准地点出了关键人物——赵内侍。

  “陛下若不信,可即刻传召赵内侍与春枝当面对质!婢妾绝无半句虚言!春枝去尚食局,只为薄荷叶,停留不过一盏茶时间,赵内侍及当时在场的几位小太监皆可作证!婢妾若有指使春枝行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又怎会让她堂而皇之地去找一个并非专司贵妃娘娘药膳、且人证众多的内侍?”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一个寻求薄荷叶的卑微请求,与谋害皇嗣的惊天阴谋,瞬间形成了荒谬而鲜明的对比,巧妙地动摇了“鬼祟徘徊”这一指控的根基。

  萧彻眼中的冰寒风暴似乎微微停滞了。他盯着沈知微那张因激动(或刻意表现出的激动)而微微泛红、却依旧竭力维持镇定的脸,目光深邃难测。他没有立刻下令传召,但那股欲将人撕碎的狂暴怒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稍稍遏制。

  “薄荷叶?”他薄唇微启,重复了一句,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沈知微略显苍白的面容。这一瞥,极其短暂,却让沈知微心头警铃大作。他是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还是……在探究她是否真的“心悸气短”?这看似微小的细节,在他眼中或许就是新的破绽!

  “王德全,”萧彻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冷,“传赵内侍,还有那个叫春枝的宫女。封锁尚食局,所有接触过贵妃安胎药的人,即刻拘押,分开关押!朕要亲自审!”

  “遵旨!”王德全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偏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沈知微依旧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帝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她不敢有丝毫放松,脑中飞速运转。指控暂时被延缓,但危机远未解除。贵妃小产是真,毒药来自尚食局是真,玉竹的指认也是真!她必须找到更直接的破绽!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终于,殿外传来脚步声。春枝被两个粗壮的嬷嬷半拖半架着带了进来,小脸惨白,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紧接着,尚食局的赵内侍也被押了进来,同样面无人色,抖若筛糠。

  萧彻端坐回御座,如同云端的神祇,俯瞰着殿下的蝼蚁。他没有看春枝,目光先落在赵内侍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赵全,沈才人的宫女春枝,前日可曾找过你?”

  赵内侍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回……回陛下!确……确有此事!春枝姑娘……前日……前日午后,是来找过奴才!她说……说沈才人夜里睡不安稳,想……想要些新鲜薄荷叶,捣汁熏香用……奴才……奴才想着薄荷叶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就从给御茶房预备的份例里,抓了一小把给她……千真万确啊陛下!奴才不敢撒谎!”他的证词与沈知微所言完全吻合,细节清晰。

  春枝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泣不成声地连连点头:“是……是!奴婢是去找赵内侍要薄荷叶的!奴婢……奴婢只在尚食局院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拿了东西就走了!根本……根本没往里走!更……更没靠近煎药的地方!求陛下明鉴!奴婢冤枉啊!”她的恐惧和冤屈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沈知微心中稍定,但悬着的心并未放下。这只是第一步。

  萧彻的目光转向王德全:“药渣呢?太医验过的药渣,呈上来。”

  很快,一个盖着白布的托盘被小心翼翼端了上来。揭开白布,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夹杂着一丝奇异的辛辣瞬间弥漫开来。托盘里是黑乎乎、糊成一团的药渣残迹。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她一直低垂的目光,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了那堆药渣!她的嗅觉自幼便比常人敏锐许多,这是沈家武将血脉中罕有的天赋。此刻,那药渣散发出的气味里,除了安胎药固有的苦涩和那明显的“碎骨子”辛辣,她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掩盖的……陈旧霉味!

  这味道……不对!真正的“碎骨子”药性极烈,保存不易,通常是干燥后尽快使用,气味应是浓烈而新鲜的辛辣。而这丝霉味……说明这混入药中的“碎骨子”,要么是陈年旧药药性大减,要么……根本就是伪造的!

  “陛下!”沈知微再次叩首,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婢妾斗胆!请陛下允太医再验!这药渣中‘碎骨子’的气味……似有异常!”

  萧彻的目光骤然一凝,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她:“异常?”

  “是!”沈知微抬起头,目光灼灼,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婢妾幼时曾随府中老军医辨识过一些药材。‘碎骨子’性烈,气味辛辣冲鼻,如同烈酒。但此药若存放不当或时日过久,药性减弱,气味会变得沉闷,甚至带一丝陈腐霉气!婢妾……婢妾方才闻此药渣,辛辣之中,确有霉味萦绕!此药……恐怕并非新鲜足量的‘碎骨子’!其药效……未必能立时导致小产!”她将敏锐的嗅觉归因于幼时经历,合情合理。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一直筛糠般发抖的赵内侍和春枝都愕然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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