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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血债血偿

朱墙恨

秋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撞在朱红宫墙上,发出沙沙的响。永寿宫的庭院里,几株枫树刚染上浅红,细碎的叶子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霞。沈知微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案后,手里翻着后宫份例册,身上穿着件石青色绣暗纹松鹤的宫装,领口袖边滚着圈银线,乌发绾成严谨的朝云髻,仅用一支赤金镶珠的簪子固定,簪上的东珠在晨光下泛着冷润的光。

  阶下,王绾绾正屈膝谢恩,新换上的藕荷色宫装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谢贵妃娘娘恩典!臣妾……臣妾定当尽心侍奉,绝不负娘娘厚望!”

  沈知微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石青色的袖口轻轻搭在案边,声音平淡无波:“从今日起,你便是王常在了。往后用心当差,本宫从不亏待自己人。”

  “是!”王绾绾又磕了个头,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阶下站着的几位嫔妃——柳婕妤、张常在等人,脸上都带着羡慕与急切,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雀鸟。她心里愈发笃定,投靠宁贵妃,是这辈子最对的决定。

  这几日,后宫早已传遍:王答应不过是告了次密,就从末等答应晋了常在,不仅份例翻了倍,还得了两匹江南新贡的云锦。谁都看得出,宁贵妃这是在立榜样——跟着她,好处少不了。

  消息传到钟粹宫时,瑕嫔正靠在软榻上,喝着那碗苦涩的安胎药。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月白寝衣,头发枯黄地散在肩后,孕肚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窗外飘进几片落叶,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像冰。

  “娘娘,您听说了吗?那个王答应晋常在了,”画屏在一旁收拾药碗,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听说还是宁贵妃特意请封的,呵,这后宫啊,真是谁得势就捧谁。”

  瑕嫔猛地将药碗砸在地上,月白寝衣的袖口被药汁溅湿,她指着门口,声音嘶哑:“滚!都给我滚!”

  恰在此时,几位路过钟粹宫的低阶嫔妃在廊下说笑,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飘进殿内:“听说了吗?钟粹宫那位啊,怕是熬不到生产了,整天躺在床上,跟个活死人似的……”“可不是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跟贵妃斗,真是自不量力……”

  “你们找死!”瑕嫔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撑起身,肚子突然一阵剧痛,她惨叫一声,跌回榻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寝衣,“疼……肚子疼……”

  画屏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往外跑:“快!快传稳婆!娘娘要生了!”

  钟粹宫的动静很快传到永寿宫。沈知微正在教景璃认桂花,闻言,只是淡淡吩咐:“让张院判带着稳婆过去,按之前的安排办。”

  春枝应声而去,青布裙的裙摆扫过地上的枫叶片:“娘娘,真要……用那药吗?”

  沈知微低头,看着景璃软乎乎的小手捏着桂花,粉色小袄的袖口沾了点金蕊,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她动了害璃儿的心思,就该想到有今日。”

  钟粹宫的产房里,烛火摇摇晃晃,映得满室红光。瑕嫔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黏在颊边,脸色惨白如纸,嘴里不停地喊着“表哥”,声音凄厉得像刀子割心。稳婆们围着她忙碌,热水一盆盆端进端出,地上很快积了滩滩水渍,混着血腥味,呛得人发晕。

  张之龄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个乌木药盒,石青色的常服下摆沾了点血污,脸色凝重。他知道盒子里的药是什么——那是贵妃娘娘特意让人配的,专能让产妇产后血崩,神仙难救。

  “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稳婆抱着个红通通的婴儿,喜滋滋地喊着。

  瑕嫔听到“皇子”二字,涣散的眼神亮了亮,她挣扎着伸出手,想看看孩子,嘴里还在喃喃:“表哥……我给你生了皇子……你会来看我的……对不对……”

  就在这时,画屏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进来,在张之龄的示意下,强行喂进瑕嫔嘴里。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瑕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看着画屏,又看向门口的张之龄,眼里终于露出了惊恐:“是……是沈知微……是她要害我……”

  她想起刚入宫时,穿着明黄骑装在御花园追蝴蝶,表哥笑着揉她头发的样子;想起第一次侍寝时,他笨拙地为她盖好被子的样子;想起自己曾说“只想陪着表哥”的誓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能重来,她宁愿在国公府当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姐,也不要入宫,不要争宠,不要变成这副心狠手辣的模样……

  悔恨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月白的寝衣,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眼睛渐渐失去神采,最后定格的,是殿外那片飞过的梧桐叶,像极了当年国公府墙外的那片。

  “娘娘……薨了。”稳婆探了探她的鼻息,低声道。

  消息传到永寿宫时,沈知微正在给景珩讲《孙子兵法》。少年听得入神,宝蓝色的直裰袖口搭在案上,手指点着“兵者,诡道也”几个字。

  “知道了。”沈知微合上书,石青色的宫装在烛火下泛着暗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想起第一次见瑕嫔,那个穿着骑装、笑得像太阳的少女,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感慨——这深宫,终究是吞了她。

  可那感慨转瞬即逝,像风吹过水面,连涟漪都没留下。她的手上早已沾满鲜血,从踏入这宫墙的第一天起,就没打算回头。

  傍晚,萧彻来了。他穿着件藏青色常服,刚从皇子的襁褓边过来,眉宇间带着初得子的疲惫,却在看到沈知微时,瞬间化为柔和。“累着了吧?”他走到她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掌心温热,“听说你一直在盯着那边,没吓到?”

  沈知微摇摇头,靠在他肩上,石青色的裙摆扫过他的衣袍:“只是按规矩办事,不碍事。”

  萧彻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她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往后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他从未问瑕嫔是怎么死的,仿佛她的生死,远不如沈知微皱一下眉重要。在他心里,那个曾让他念旧的“瑜儿”,早在一次次算计与狠毒中,彻底死了。

  窗外的秋风还在吹,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铺满了宫道。永寿宫的烛火温暖,映着相拥的两人,像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可只有沈知微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在一次次抉择与杀戮中,冷得像这秋夜里的寒石。

  复仇的路还很长,她会继续走下去,哪怕前方是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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