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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暗藏刀刃

朱墙恨

永寿宫的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打湿。檐角的铜铃在风雨里乱响,像无数只惊惶的蝉,搅得人心烦意乱。西暖阁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带着潮气的晚风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沈知微的影子投在紫檀木屏风上,忽明忽暗。

  沈知微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捏着一支银簪——方才在景瑞的摇篮里发现的,簪头淬着极淡的墨色,是宫中禁有的“牵机散”,微量便能让幼儿高热不退,状似急病。她穿着件石青色的暗纹宫装,领口的盘扣系得一丝不苟,乌发绾成严谨的朝云髻,只簪了支碧玉簪,可鬓角的发丝却微微散乱,泄露了她片刻的失态。

  “查出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三十二岁的她,早已习惯了不动声色,可此刻镜中的人,眼底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寒意。这三年,她以为后宫尽在掌握,却没想过,太后埋的钉子,竟藏得这么深。

  听雪站在身后,玄色比甲上沾了点泥点,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声音压得极低:“是浣衣局的刘姑姑。她原是太后的陪房,当年太后倒台,她自请去了浣衣局,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谁也没留意……今日给小皇子换的襁褓,是她亲手熨烫的。”

  沈知微的指尖猛地收紧,银簪的棱角硌进掌心,渗出血珠。刘姑姑……她有印象,一个总是低着头、说话温吞的老妇人,去年还因景璃喜欢她绣的虎头鞋,被她赏了匹云锦。原来,最无害的表象下,藏着最致命的毒。

  “太后倒是……算无遗策。”她冷笑一声,将银簪扔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太后死了三年,竟还能通过一枚棋子,在她心上划开一道口子。

  这便是独孤落棠的双重准备。明着让太医院的人动手脚,引她去查外路;暗着让宫中人下手,利用她对“自家人”的疏忽。好缜密的心思,好狠的手段——她要的不是让孩子生病,是要她亲眼看着孩子出事,却查不到确凿证据,只能吃哑巴亏。

  “刘姑姑呢?”沈知微站起身,石青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的绒毯,带起一阵风。

  “已经控制住了,嘴硬得很,只说是自己失手,不小心沾了药粉。”听雪的声音里带着怒,“她怀里还揣着玉嫔赏的一支金步摇,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串供。”

  沈知微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雨夜的风带着湿冷的潮气,吹得她鬓角的发丝贴在颊边。庭院里的蔷薇被打得七零八落,花瓣混着泥水,像一滩滩破碎的胭脂。她看着景瑞的寝殿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春枝正带着两个嬷嬷守着,想来是吓坏了。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摔跟头。不是败在权谋,是输在了对“旧人”的一丝松懈。虽及时发现,没伤着孩子,可那种被人在眼皮底下动手的恶心感,像吞了只苍蝇。

  “把刘姑姑交给凌钰衡。”沈知微的声音冷了下来,“让他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知道太后当年到底埋了多少钉子。”

  听雪一愣:“凌侍卫统领?他……”

  “他信得过。”沈知微打断她。凌钰衡,皇帝亲封的侍卫首领,三年前他妹妹生了很严重的病,是她让张太医为妈妈妹妹诊治,才救了那她的命。如今那妹妹早已嫁人生子,凌钰衡嘴上不说,眼底的感激却藏不住。这三年,他明着是皇帝的人,暗里却帮她挡了不少明枪暗箭。

  夜漏更深时,凌钰衡出现在永寿宫的角门。他穿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身形挺拔如松,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却更显沉稳。三十岁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副统领,眉眼间多了几分狠厉,唯有在看向沈知微时,才会卸下些许锋芒。

  “娘娘。”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

  沈知微站在廊下,石青色的宫装在廊灯的光晕里泛着冷光:“起来吧。刘姑姑在偏院,她知道的,比你我想的要多。”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刀上,“还有,从今日起,加派人手守着三位小主子的寝殿,尤其是景瑞。任何靠近的人,哪怕是宫女太监,都要仔细盘查。”

  凌钰衡抬头,撞进她的眼底。那双眼睛里没有慌乱,只有冷静的指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三个孩子。他想起自己的妹妹,想起当年若非娘娘出手,妹妹早已成了荒冢里的一抔土。

  “臣,遵旨。”他的声音比往日更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臣的命是娘娘给的,定护小主子们周全。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沈知微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劲装在雨夜里像一道闪电,很快消失在偏院方向。她知道,自己没信错人。凌钰衡会是她手里最锋利的刀,劈开那些藏在暗处的荆棘,护住她想护的人。

  翊坤宫的暖阁里,独孤落棠正对着一盏孤灯出神。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寝衣,乌发披散在肩后,发尾微湿,显然是刚沐浴过。桌上放着一杯冷茶,茶盏旁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刘姑姑的笔迹:“事败,速离。”

  她拿起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失败了?不,没有。沈知微虽然护住了孩子,却一定察觉到了内鬼的存在。往后,她会疑神疑鬼,会对身边的人处处设防,这份猜忌,便是她种下的毒。

  “沈知微,”她对着烛火轻声道,十九岁的脸上,竟有了与年龄不符的阴鸷,“这只是开始。你欠我独孤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琉璃瓦,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战歌。永寿宫的烛火亮了一夜,沈知微坐在孩子们的寝殿外,听着景瑞均匀的呼吸,看着景珩和景璃相拥而眠的睡颜,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平安符——那枚缘澄留下的兰草符,三年来被她摩挲得光滑温润。

  她知道,后宫的纷争永远不会结束。太后的钉子,独孤落棠的仇恨,甚至皇帝那份永远带着权衡的爱,都是悬在她头顶的剑。可她不能退。

  天快亮时,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落在永寿宫的蔷薇架上,照亮了那些被打落却依旧倔强的花瓣。沈知微站起身,石青色的宫装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眼底的疲惫散去,只剩下坚如磐石的决心。

  “听雪,”她轻声道,“去备早膳吧,孩子们该醒了。”

  该来的总会来,她等着便是。只要她想护的人都在,这宫墙再冷,她也能一步步走下去。而那些藏在暗处的刀,她会亲手,一把把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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