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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毒浸深宫

朱墙恨

永寿宫的药房里,药杵撞击瓷钵的声响戛然而止。张之龄捧着那碗泛着幽光的鹤顶红,看着沈知微骤然沉下来的脸,指尖微微发颤。他行医三十载,见惯了宫廷阴私,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空气里的药味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三个月了?”沈知微重复着听雪的回话,指尖在紫檀木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她今日穿着件石青色暗绣蟒纹的宫装,领口的珍珠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的冷光愈发森然。三十二岁的年纪,早已磨平了她所有外露的锋芒,可这平静之下的狠戾,却比年轻时更让人胆寒。

  听雪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是,太医院的小徒弟漏了口风,说玉嫔这几日总犯恶心,脉案上写着‘喜脉初显,三月有余’。”

  沈知微忽然笑了,笑声轻得像飘落的雨丝,却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她想起萧彻前日还握着她的手说“此生唯你”,转头却让别的女人怀上了龙裔。也是,他是皇帝,就算每月只去后宫三五次,也足够让有心人钻空子。独孤落棠这颗棋子,倒是比她姐姐更懂得隐忍,藏了三年,竟在此时怀上了身孕。

  “把鹤顶红倒了。”沈知微抬手,制止了张之龄要退下的动作,“换两样东西——哑药,要最烈的那种,灌下去再难发出半点声响;再加一味‘软筋散’,不必致命,却能让她一辈子缠绵病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张之龄心头一凛,躬身应道:“是。”这两样药,比鹤顶红更残忍。杀了她,反倒成了痛快;可让她活着,却成了个不能言、不能动的废人,日日受着煎熬——皇贵妃是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半个时辰后,翊坤宫的朱漆大门被人从外踹开。玄色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腰间的长刀在廊灯的光晕里泛着冷光,瞬间控制了殿内所有宫人。凌钰衡亲自守在殿门,玄色披风被夜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枚沈知微亲赐的狼牙佩——那是他妹妹痊愈后,他亲手打磨的谢礼,如今成了永寿宫暗卫的信物。

  独孤落棠正坐在窗边描眉,听见动静猛地回头。她穿着件藕荷色的软缎寝衣,乌发松松挽着,发间簪着支珍珠步摇,十九岁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惊慌,很快被警惕取代。她看着沈知微带着听雪走进来,石青色的宫装裙摆扫过地面的波斯地毯,像一条游弋的毒蛇。

  “皇贵妃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独孤落棠强作镇定,指尖却死死攥住了描眉笔。她算准了沈知微会来,却没算到对方会来得如此直接,带着侍卫,摆明了是要撕破脸。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烛光落在沈知微的鬓角,将那支赤金点翠凤凰钗照得愈发璀璨,也将她眼底的寒意照得无所遁形:“玉嫔最近身子不适?”

  独孤落棠心头一跳,随即挺直了脊背,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陡然拔高,足以让殿外的人听见:“臣妾是有了身孕!三个月了!皇贵妃今日带刀闯入,难道是想对龙裔下手?”

  她算准了皇家最看重子嗣,就算沈知微再得宠,也不敢动怀着龙胎的嫔妃。这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后的筹码,是能让沈知微身败名裂的利刃。

  可沈知微只是微微偏头,看着她抚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像淬了冰:“龙裔?独孤落棠,你真以为怀了孩子,就能保你性命?”

  她挥了挥手,听雪立刻上前,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递到她手里。药味腥臭,闻着就让人作呕。

  “你要做什么?”独孤落棠终于慌了,挣扎着想往后退,却被两名侍卫按住肩膀,死死钉在椅上。她看着沈知微端着药碗走近,那碗药的分量,绝不是寻常安胎药。

  “你姐姐当年,也是这么喊着‘我有身孕’的。”沈知微的声音忽然放轻,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可每个字都像针,扎进独孤落棠的心脏,“那日她跪在雪地里求朕,说只要放过你,她甘愿自请废黜。你猜后来怎么着?”

  她俯下身,凑近独孤落棠的耳边,气息冷得像冰:“她血崩而亡的时候,身下的血染红了半条宫道,手里还攥着给你绣的平安符。太医说,那碗‘安胎药’里的红花,足足够让十个孕妇送命。”

  独孤落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被扼住了喉咙的野兽。她终于明白,沈知微根本不是来问罪的,是来索命的!是来让她重复姐姐的命运!

  “你怀了龙裔又如何?”沈知微直起身,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今日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捏住独孤落棠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那碗腥臭的药汁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喉咙灌下去,灼烧着她的食道。独孤落棠拼命挣扎,眼泪混合着药汁滚落,浸湿了藕荷色的寝衣,可侍卫的手像铁钳,让她动弹不得。

  一碗药见了底,沈知微松开手,看着她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色的药沫。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动作优雅得像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记住这种滋味。”她的声音平静无波,“这是你动我孩子的代价。”

  独孤落棠想嘶吼,想诅咒,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像破旧的风箱。她惊恐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又抚上小腹,眼泪汹涌而出——她不仅被毒哑了,这碗药里的东西,恐怕还会伤了孩子!

  沈知微看着她绝望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波澜。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当年镇国公府满门抄斩的圣旨,是她亲手递到萧彻面前的;可亲手灌药,却是头一遭。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动她的孩子,下场只有一个——生不如死。

  “凌钰衡。”沈知微转身,石青色的宫装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看好玉嫔,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太顺当。”

  凌钰衡单膝跪地:“臣遵旨。”

  走出翊坤宫时,夜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雨丝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沈知微抬头看了眼沉沉的夜空,乌云压得很低,仿佛要将这深宫的罪恶尽数掩埋。

  听雪撑着伞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日的皇贵妃,比三年前处置镇国公府时,更冷,也更决绝。

  “娘娘,雨大了,仔细着凉。”

  沈知微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回宫。”

  永寿宫的灯火在雨幕中亮着,像一座温暖的孤岛。沈知微走进暖阁,看着摇篮里熟睡的景瑞,小家伙眉头微皱,像是做了噩梦。她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指尖的凉意让孩子蹭了蹭她的掌心。

  桌上的青瓷碗里,还温着萧彻派人送来的燕窝。沈知微端起来,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燕窝的甜腻压不住舌尖残留的药腥气。

  她知道,明日起,后宫会有无数流言蜚语;她知道,萧彻或许会怪她狠戾。可她不后悔。

  这深宫是座修罗场,她若不举起屠刀,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撕碎。至于那个男人的爱……她从未奢求过纯粹,能共享这片刻的安宁,已是难得。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悲歌。而沈知微知道,这场名为“后宫”的厮杀,她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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