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璃瑜篇）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插进姜小星和二喵的心里。

姜小星，不，应该说姜瑜，他看着身后泪流满面的二喵，看着她那张和记忆中少女渐渐重合的脸，终于明白了棺椁上“小星”二字的由来。那是妹妹姜璃小时候给他取的绰号，因为他总喜欢在夜晚陪着她看星星。她总说：“哥哥，你就像天上的星星，虽然不说话，但一直陪着我。”

他记起来了，万年前，他没能阻止妹妹祭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他统一天下，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完成她生前“愿天下太平”的心愿。可当他站在权力的顶峰，坐在那冰冷的皇位上时，才发现没有妹妹的天下，再太平也毫无意义。所以他在登基之日，一口心头血喷出，随她而去。

他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化为僵尸，忘了一切，只记得要寻找什么，要守护什么。直到遇见二喵，他才觉得心里那片荒芜有了生机，却没想到，这份让他重新活过来的感情，竟是违背天道的孽缘。

二喵，不，姜璃，她看着眼前的姜瑜，看着他眼底清晰的痛苦和绝望，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有种莫名的依赖，为什么会在他身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那不是爱情，而是刻在骨血里的亲情，是万年来从未消散的兄妹羁绊。

她想起自己总喜欢缠着他，总喜欢吃他烤的鱼，总喜欢在他身边耍赖撒娇，那些都是刻在灵魂里的习惯，是她作为姜璃时，对哥哥姜瑜做过无数次的事。

原来，她跨越万年寻找的，从来不是爱人，而是她的哥哥。

原来，他守护了千年的执念，从来不是爱情，而是对妹妹的亏欠。

清川河的水还在翻涌，狂风还在呼啸。姜瑜看着姜璃泪流满面的脸，伸出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可指尖伸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是她的哥哥。

这个事实，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隔断了刚刚萌芽的情愫，也隔断了所有的可能。

。

姜璃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她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可她不能。他们是兄妹，这是天道注定，无法更改。

“哥哥……”她哽咽着，终于叫出了这个藏在心底万年的称呼。

姜瑜浑身一颤，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妹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低低的：“璃儿……”

月下仙叹了口气：“万年前的债，总要还清。你们尘缘已了，各自归位吧。”

话音落下，漫天的威压渐渐散去，乌云退去，月亮重新露出脸来，清川河的水也慢慢平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可姜瑜和姜璃都知道，那不是梦。

姜瑜看着姜璃，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苦涩和释然。“璃儿，”他说，“万年前，我没能陪你看星星。现在，我们一起看会儿吧。”

姜璃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走到他身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两人并肩坐在清川河畔的青石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清川河的水，还在静静地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万年前的悲欢，和万年后这场注定无果的重逢。

烤鱼的火早就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在风里轻轻扬起，散入夜空。

而姜璃靠在哥哥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凉意，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她找回了哥哥，他也记起了她。

至于那些刚刚萌生的、被天道否定的情愫，就像清川河上的雾，天亮了，就散了吧。

有情人终成兄妹，或许，这才是他们跨越万年，最终的归宿。

清川河的水，依旧流淌着，带着万年的碧，也带着这对兄妹，重新开始的、漫长而平静的岁月。只是从那以后，清川河畔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烤鱼的僵尸，只有一只猫，常常坐在河边，看着水面，一看就是一整天，仿佛在等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等。偶尔，会有一个素白的身影远远站着，静静地看着那只猫，直到暮色漫过水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