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喻是被手机震醒的,顾萧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得欢快。
“喻哥,早读课点名呢!你再不来老班要掀桌子了!”电话那头的顾萧嗓门比早读声还大,夹杂着左航的口哨和祁煜的低笑。
陈喻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窗外的天刚蒙蒙亮。他昨晚跟他爸耗到后半夜,那醉鬼被他锁在门外,拍着门板骂了半宿,最后不知滚去了哪。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抓过校服套上,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是昨天跟他爸撕扯时拽坏的。
赶到教室时早读刚结束,顾萧仨人挤眉弄眼地冲他使眼色。陈喻刚走到座位,就看见魏敬宴桌上放着个小铁盒,里面是半截蜡烛和卷细麻绳。
“干什么?咒我?”陈喻挑眉,手却很诚实地拿起蜡烛。他昨晚回家没电费了,摸黑收拾屋子时差点撞翻茶几。
魏敬宴正在刷题,笔尖没停:“昨天路过小卖部看见的,备用。”
陈喻捏着蜡烛的手顿了顿,突然发现这家伙校服袖口别着个小别针——跟他卡住的拉链款式一样。他低头看自己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修好了,别针别得整整齐齐。
“谁让你多管闲事。”陈喻把蜡烛塞进桌肚,耳根有点热。
顾萧突然凑过来,胳膊肘怼怼陈喻:“喻哥,你俩可以啊,这才几天就穿一条裤子了?”
左航接话:“我瞅着魏同学看你的眼神,比看数学题还专注。”
祁煜推了推眼镜,慢悠悠补刀:“昨天有人堵魏敬宴,陈喻拎着拖把就过去了,那架势,跟护崽似的。”
陈喻抬脚踹向顾萧的凳子:“滚蛋,早读课文背完了?”
仨人哄笑着散开,魏敬宴却突然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困惑:“你昨天帮我了?”
陈喻梗着脖子:“我是看他们挡路。”
魏敬宴没戳破,只是翻开练习册,把昨天陈喻问的那道题重新写了遍,步骤写得格外详细,旁边还画了个简易的辅助线示意图,像给小学生讲题。
陈喻看着那行工整的字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昨天放学,看见几个外班男生堵魏敬宴要钱,嘴里骂着“丧门星”——大概是知道了魏敬宴家的事。他当时想都没想就冲上去了,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越来越管不住这双手。
午休时,陈喻被个女生堵在走廊,红着脸递情书。他手忙脚乱地摆手,脸比女生还红:“我、我不配……不是,我作业还没写……”
女生被他逗笑了,刚想再说什么,魏敬宴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目不斜视地从他俩中间穿过。陈喻看见他耳尖好像红了,脚步也比平时快。
“那是魏敬宴吧?”女生望着魏敬宴的背影,“他好像不太爱说话,不过上次我被隔壁班男生骚扰,是他悄悄告诉老师的。”
陈喻愣住了。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陈喻被顾萧他们拉去打球,一个没注意被球砸中了脸,鼻血瞬间涌了出来。左航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祁煜翻书包找创可贴,顾萧已经撸起袖子要去找砸人的算账。
“别动。”魏敬宴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手里拿着包干净的纸巾,轻轻按住陈喻的鼻翼,“仰头,别动。”
他的指尖很凉,带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陈喻乖乖仰头,视线越过魏敬宴的肩膀,看见他校服后颈处有块淤青,像是被人拧的。
“你脖子怎么了?”陈喻含糊地问,声音瓮声瓮气的。
魏敬宴手一顿,松开他:“没事,撞的。”
陈喻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事。他突然想起魏敬宴妈妈的电话,想起那些符纸,想起昨晚魏敬宴书包里掉出来的药瓶——不是消炎的,是治胃病的。
“喂,”陈喻抓住他要收回的手,“你家要是待着难受,来我家住。”
魏敬宴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顾萧仨人也惊呆了,喻哥这是转性了?居然主动邀人回家?
陈喻被看得不自在,甩开他的手:“我家空房间多,不收你房租,就是……得跟我一起收拾屋子。”
他昨晚把家翻了个底朝天,想找爷爷奶奶留的存折——他想给魏敬宴买点胃药,还想交电费。
魏敬宴沉默了很久,轻轻“嗯”了一声。
夕阳把操场染成暖金色,陈喻看着魏敬宴转身时微微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流鼻血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是早上在旧书里找到的,上面的数字足够交半年电费,还能买两盒好点的胃药。
顾萧凑过来撞他胳膊:“行啊喻哥,这是要开启同居生活了?”
陈喻踹他一脚,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再多嘴,下次打球砸你脸。”
远处的篮球架下,魏敬宴站在阴影里,指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是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他昨晚写的地址,本来没打算给陈喻的。
风里带着晚饭的香气,魏敬宴抬头看向陈喻的方向,眼里的清冷像被温水化开,漾出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他想,或许不用再等什么符纸保佑了,有些光,已经自己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