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刚落,陈喻就被顾萧拽着往食堂冲,左航和祁煜跟在后面,吵吵着今天有糖醋排骨。陈喻被挤得踉跄了两步,回头时正好撞见魏敬宴从座位上站起来,背着书包,似乎打算去别处。
“喂,”陈喻突然开口,声音在喧闹的走廊里有点突兀,“食堂今天有排骨。”
魏敬宴脚步一顿,转头看他。阳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给他睫毛镀了层金边,陈喻莫名想起小时候在巷子里,看见他蹲在光斑里数蚂蚁的样子。
“不去。”魏敬宴言简意赅,转身要走。他书包里常备着面包,自从上次他妈来送饭,当着全班的面说“吃了这碗符水蒸蛋能考第一”后,他就再没去过食堂。
“废什么话。”陈喻几步冲过去,攥着他的胳膊往食堂拖,“顾萧他们请客,不吃白不吃。”
魏敬宴被他拽得踉跄,指尖触到陈喻校服袖口下的皮肤,温热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他想挣开,却被陈喻抓得更紧,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食堂里人声鼎沸,陈喻让顾萧仨人先去占座,自己拽着魏敬宴排队。队伍很长,陈喻嫌前面的女生打饭慢,低声骂了句“磨磨蹭蹭”,却在那女生转身时立刻闭了嘴——是上次被偷拍裙底的女生,正红着脸看他。
“对、对不起。”女生怯生生地递过餐盘,“我、我打得有点多了。”
陈喻愣了一下,难得没炸毛,反而往旁边让了让:“没事,你先过。”等女生走了,他才挠挠头,耳根有点红。
魏敬宴在旁边看得清楚,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原来这个在外人面前凶巴巴的校霸,也有会不好意思的时候。
轮到他们时,陈喻把餐盘往打菜阿姨面前一递:“糖醋排骨,多来点。”又转头问魏敬宴,“你吃什么?”
魏敬宴看着餐盘里五颜六色的菜,沉默了几秒:“随便。”
“随便是什么鬼。”陈喻皱眉,直接跟阿姨说,“再来份青菜,不要蒜,番茄炒蛋多放糖,米饭少来点。”
魏敬宴猛地抬头看他。他不吃蒜、爱吃甜口的番茄炒蛋,这些连他妈都记不住的事,陈喻怎么会知道?
陈喻被他看得不自在,梗着脖子解释:“上次看你扒拉饭菜,猜的。”其实是小时候,他总抢魏敬宴碗里的番茄炒蛋,对方哭唧唧地说“要放很多糖才好吃”,他当时还嫌对方娇气。
两人端着餐盘找到顾萧他们时,仨人正挤在一张桌子旁,看见魏敬宴都愣了一下。
“哟,魏同学今天赏脸啊?”顾萧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个空位,“快坐,喻哥特意给你抢的排骨。”
陈喻把餐盘往魏敬宴面前一推,自己坐到他对面,刚要夹排骨,就看见魏敬宴盯着餐盘里的青菜出神——菜叶子上沾了点蒜末。
他没说话,直接把魏敬宴盘子里的青菜夹到自己碗里,又把自己那份没蒜的青菜扒过去,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魏敬宴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头时,看见陈喻碗里堆着他不吃的蒜末,像座小小的白雪山。
“喻哥,你不是最讨厌吃蒜吗?”左航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蒜,一脸嫌弃。
“多管闲事。”陈喻头也不抬,把沾了蒜的青菜塞进嘴里,嚼得用力,好像在跟谁置气。
魏敬宴慢慢吃着番茄炒蛋,甜津津的味道漫过舌尖,和记忆里的味道重叠。小时候他总把番茄炒蛋里的糖渣挑出来,陈喻看见了,就抢过他的碗,把自己碗里的糖渣全倒给他,说“吃甜的长个子”,结果自己吃得一脸酸。
“魏敬宴,”祁煜突然开口,推了推眼镜,“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解法跟标准答案不一样啊,思路挺巧的。”
魏敬宴刚要说话,陈喻就抢过话头:“什么巧不巧的,他那是歪打正着。”嘴上吐槽着,眼里却藏不住得意,跟炫耀自己的东西似的。
魏敬宴看了他一眼,没反驳,反而把自己的草稿纸推过去:“你上次问的那道几何题,辅助线可以这么画。”
陈喻的脸瞬间有点热,假装看草稿纸,耳朵却竖着听魏敬宴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跟小时候哭鼻子的腔调完全不同,却又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顾萧和左航交换了个眼神,憋着笑低头扒饭。祁煜推了推眼镜,在笔记本上写了行字:校霸的占有欲,有点明显。
吃到一半,陈喻突然起身:“我去买瓶水。”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喝什么?”
“不用。”
“问你喝什么。”陈喻皱起眉,语气有点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魏敬宴顿了顿:“矿泉水。”
陈喻刚走,顾萧就撞了撞魏敬宴的胳膊:“魏同学,你跟我们喻哥,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魏敬宴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时,正好看见陈喻站在饮料机前,背对着他们,正跟插队的男生吵架。他的背影挺直,像株倔强的野草,明明自己也过得磕磕绊绊,却总想着护着谁。
“嗯。”魏敬宴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三个男生耳里。
顾萧仨人对视一眼,眼里的八卦之火瞬间燃了起来。
陈喻拎着两瓶矿泉水回来时,正好撞见魏敬宴望着他的方向出神,眼里的清冷碎了一地,漾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
“看什么看。”陈喻把水往他面前一放,瓶身撞在餐盘上,发出轻响,“再看,排骨全给你抢了。”
魏敬宴收回目光,拿起矿泉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微甜的余味——像很多年前,陈喻塞给他的那半块橘子糖。
陈喻看着他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突然觉得食堂的糖醋排骨,好像比平时更甜了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胃药,是早上特意去药店买的,想着等会儿找个机会塞给魏敬宴。
餐盘里的饭菜渐渐空了,窗外的阳光移到桌面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几乎要叠在一起。陈喻偷偷抬眼,看见魏敬宴正低头擦嘴角,动作斯文,虎口的浅疤在光里若隐隐现。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午后,他拉着魏敬宴的手跑过老巷,对方的手心汗津津的,却攥得很紧,像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没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