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哨声刺破午后的闷热，男生们一窝蜂涌向篮球场，陈喻被顾萧拽着加入混战，左航抱着球在三分线外跃跃欲试，祁煜靠在栏杆上看他们疯跑，偶尔喊两声加油。
陈喻一个转身避开防守，抬手把球投进篮筐，落地时下意识往场边瞥了一眼。
魏敬宴坐在看台最角落的台阶上，背对着喧闹的球场，手里拿着本物理习题册，指尖捏着支笔，却半天没动一下。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贴在褪色的塑料座椅上，像片被遗忘的落叶。
“喻哥，发什么呆！”顾萧的喊声把陈喻拽回神，篮球砸在他脚边弹起，“该你发球了！”
陈喻拍了两下球，心思却有点飘。他知道魏敬宴不喜欢运动，以前体育课自由活动，这家伙总是躲在树荫下看书，像只怕生的猫。但刚才他分明看见，魏敬宴的目光在篮球场上停留了几秒，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羡慕。
“你们先玩，我去买水。”陈喻把球扔给左航，转身往小卖部走。
经过看台时，他脚步顿了顿，故意踩在魏敬宴的影子上。对方没抬头，只是握着笔的手指蜷了蜷。
“装什么好学生。”陈喻在他旁边坐下，把刚买的矿泉水往他面前一放，“体育课还做题，卷死谁呢？”
魏敬宴抬眸看他，额角有层薄汗，大概是被太阳晒的。“你不也没打了。”
“爷渴了。”陈喻拧开自己那瓶水，灌了大半瓶，水珠顺着嘴角往下淌，滑过脖颈没入衣领，“你妈还逼你刷题？”
魏敬宴没说话，把习题册合上。封面上印着学校的校徽，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陈喻认出那是学校统一发的练习册，魏敬宴却在扉页上写了串小字——“距中考还有287天”，字迹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
“别总待着不动。”陈喻踢了踢他的鞋跟，“下去投个篮？”
魏敬宴低头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留着握笔磨出的薄茧。“不会。”
“我教你。”陈喻突然站起来，伸手去拉他，“包教包会，不收学费。”
魏敬宴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指尖触到陈喻掌心的温度，像触电似的缩回手。“不用了。”
陈喻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重新缩回角落，把自己裹进阴影里，像只拒绝被触碰的小兽。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魏敬宴刚搬来老巷时，也是这样躲在门后，扒着门框看别的小孩玩弹珠，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却怎么都不肯出来。
“没劲。”陈喻撇撇嘴，却没走，就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晃着腿看场上的人打球。
风卷着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过来，混着顾萧他们的笑骂。魏敬宴偷偷抬眼，看见陈喻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光，下颌线绷得很紧，却在左航投丢三分时，忍不住骂了句“废物”，眼里带着点鲜活的戾气。
这样的陈喻，和记忆里那个扎着冲天辫、举着弹弓吓唬野猫的小霸王，慢慢重合在一起。
“你以前……”魏敬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弹弓打得很准。”
陈喻转头看他，挑眉：“那是，巷子里的麻雀都怕我。”他顿了顿，突然笑了，“不过有次打歪了，把张奶奶家的酱油瓶打碎了，还是你替我背的锅。”
魏敬宴也笑了，很浅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你塞了半包辣条给我当封口费。”
“那是我攒了三天的早饭钱买的！”陈喻踹了他一脚，力道很轻，“结果你吃了拉肚子，你妈还来找我家告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操场的喧闹好像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阳光慢慢移过台阶，把他们的影子挤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喂，”陈喻突然指着场上，“看见没，顾萧那投篮姿势，跟大猩猩似的。”
魏敬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顾萧正好摔了个屁股墩，引得一片哄笑。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里的疏离淡了很多。
陈喻看着他笑，心里突然有点痒。他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往篮球场的方向扔，没砸到人，却引得顾萧他们看过来。
“喻哥！你俩在那儿密谋啥呢？”顾萧挥着手喊，“快来啊，缺个人！”
陈喻刚想骂回去，魏敬宴突然站起来：“去吧。”
“你呢？”
“我在这儿等你。”魏敬宴低头看他，眼里的光很软，“顺便……看看大猩猩投篮。”
陈喻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抓起矿泉水瓶往他身上砸了下：“等着。”
他跑向球场时，脚步轻快得不像平时的自己。顾萧凑过来撞他胳膊：“开窍了？知道陪人家了？”
“滚蛋。”陈喻拍开他的手，起跳抢球时，余光瞥见看台上的魏敬宴。对方又打开了习题册，却没再做题，只是望着球场的方向，阳光落在他翻书的手指上，温柔得不像话。
陈喻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没那么刺眼了。他运球突破防线，在三分线外起跳，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进篮筐。
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陈喻没看队友，径直看向看台。魏敬宴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了弯嘴角。
那一瞬间，陈喻觉得比赢了球还开心。他想，或许下次体育课，可以把魏敬宴拉进队伍里试试，哪怕只是站在旁边递递水也好——总比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被影子裹着强。
风里带着青草的味道，陈喻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投入下一场混战。看台上，魏敬宴低头看着习题册，指尖在“287天”旁边，轻轻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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