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与伞骨

下午的课上到一半，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没几分钟就连成了雨幕。

陈喻撑着下巴看雨，心思早就飞出了教室。他早上出门没带伞，现在琢磨着放学怎么冲回家——弄湿了倒无所谓，主要是怕书包里的存折进水，那可是他和魏敬宴未来半年的电费保障。

“看什么呢？”后桌的顾萧戳了戳他的背，“下这么大雨，晚自习肯定没法逃课了。”

陈喻没理他，眼角余光扫过魏敬宴的桌肚。那家伙的书包旁边露着半截伞柄，是把黑色的折叠伞，看起来用了很久，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放学铃响时，雨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陈喻抓起书包往头上一罩，刚想冲进雨里，就被魏敬宴拽住了胳膊。

“等等。”魏敬宴从桌肚拿出伞，撑开时“咔嗒”一声轻响，伞骨看起来有点歪，大概是以前被风折过。“一起走。”

陈喻愣了一下，看着那把只能勉强遮住两个人的小伞，心里有点别扭：“不用，我家近，跑几步就到。”

“你想感冒？”魏敬宴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昨天你打球出汗，已经有点咳嗽了。”

陈喻的耳根有点热。他自己都没注意的小事，这家伙居然记着。

顾萧他们举着外套往雨里冲，路过时还冲陈喻喊：“喻哥，记得跟魏同学共撑一把伞啊！浪漫！”

陈喻骂了句“滚”，转身跟着魏敬宴走进雨里。伞很小，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陈喻能闻到魏敬宴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雨水的湿气，意外地好闻。

“你伞歪了。”陈喻突然开口，指了指魏敬宴那边——他的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白衬衫贴在身上，显出单薄的轮廓。

魏敬宴没说话，只是把伞又往陈喻那边推了推。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伞骨偶尔会发出“咯吱”的轻响，像随时会散架。

“这破伞早该扔了。”陈喻踢了踢路边的水洼，“下次我给你买把新的，黑色的，够大。”

魏敬宴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小时候在巷子里，暴雨把晾在外面的衣服全淋湿了，陈喻把他拽进自己家的小棚子，用破塑料布搭了个“帐篷”，说“等我长大了，给你买把最大的伞，比帐篷还大”。

“不用。”魏敬宴摇摇头，声音很轻，“这个还能用。”

走到陈喻家楼下时，雨势渐小。陈喻看着魏敬宴湿哒哒的肩膀，突然说：“上来换件衣服，不然会感冒。”

魏敬宴刚想拒绝，就被陈喻拽着上了楼。陈喻的家很小，却收拾得很干净，冰箱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小时候抱着变形金刚的样子，魏敬宴上次见过。

“随便坐。”陈喻从衣柜里翻出件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往魏敬宴身上一扔，“我哥以前的，你穿应该合身。”

魏敬宴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时，陈喻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他抓了抓头发，转身去厨房烧热水，路过客厅时，看见魏敬宴的书包放在沙发上，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符纸。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想把符纸塞回去，却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本旧相册。

好奇心驱使下，陈喻翻开相册。里面大多是他小时候的照片，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突然顿住了——照片上是两个小男孩蹲在老槐树下，一个扎着冲天辫，举着弹弓，另一个穿着白衬衫，手里攥着颗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是他和魏敬宴。

卫生间的门开了，魏敬宴穿着陈喻的衣服走出来，宽大的T恤罩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滑稽。看见陈喻手里的相册，他愣了一下。

“这张照片……”陈喻抬头看他，眼里有惊讶，还有点说不清的情绪，“你怎么会有？”

魏敬宴走过来，指着照片角落里的小石子：“当时你说，要把弹弓藏在这棵树下，结果第二天就忘了地方，哭了好久。”

陈喻的脸瞬间红了，把相册合上：“谁哭了？你记错了！”

魏敬宴没反驳，只是看着他笑。窗外的雨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两人身上，带着雨后的暖意。陈喻突然觉得，这把破伞下的距离，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别扭。

他想，或许下次下雨，还可以跟魏敬宴共撑一把伞，哪怕伞骨会响，哪怕会被淋湿——总比一个人在雨里走，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