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第三遍,窗外突然砸下豆大的雨点。陈喻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桌肚,刚起身就被顾萧拽住:“外面下这么大,你带伞了?”
他摸了摸裤兜,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天还晴得晃眼,哪想得到会变天。“没事,淋着走。”
左航扒着窗户看了眼:“别啊,这雨跟泼水似的,淋回去准感冒。我妈给我装了把大伞,要不……”
话没说完,走廊那头传来动静。魏敬宴背着书包走出来,手里捏着把黑色长柄伞,伞骨挺得笔直,跟他本人一样透着股疏离劲儿。
陈喻嗤了声,故意提高音量:“某些人就是精致,连下雨都算得准。”
魏敬宴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径直往楼梯口走。
“别理他,”祁煜推了推眼镜,“我爸说这雨顶多下半小时,要不咱们再等等?”
陈喻没应声,盯着魏敬宴的背影出了会儿神。上周在巷子里撞见他跟他妈吵架,也是这样的雨天,他妈举着张湿透的符纸,站在雨里骂他“不知好歹”,而他就像块没知觉的石头,任凭雨水打湿校服。
“走了。”陈喻突然抓起书包往头上一罩,“等个屁,淋不死。”
他刚冲进雨里,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名字。回头一看,魏敬宴站在教学楼门口,手里的伞微微倾斜,伞沿的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淌。
“拿着。”魏敬宴把伞柄往他这边递了递,语气没什么起伏,“我家近。”
陈喻愣住了。雨噼里啪啦砸在身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却没接那把伞。“用不着。”
“你想感冒?”魏敬宴眉峰微蹙,“还是想明天顶着个发烧的脑袋,被老班抓去办公室‘谈心’?”
这话戳中了陈喻的痛处。上次发烧被老班念叨到耳朵长茧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
旁边的顾萧赶紧打圆场:“哎哎哎,学霸都递伞了,陈喻你就拿着呗,别跟伞过不去啊。”
陈喻瞪了顾萧一眼,伸手去接伞,指尖碰到魏敬宴的指腹,两人都跟触电似的缩回手。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半圈才停下。
魏敬宴弯腰去捡,陈喻也同时伸手,两把伞骨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操。”陈喻低骂一声,率先直起身,“我自己走。”
他转身就往雨里冲,没走几步,头顶突然一暗。那把黑色的长柄伞稳稳地罩在他头上,魏敬宴站在他身侧,半边肩膀露在雨里,校服很快被淋得透湿。
“你他妈……”陈喻转头想骂他,却看见魏敬宴脖颈处的皮肤被雨水浸得发白,几缕湿发贴在额角,少了平时的冷硬,多了点狼狈的柔软。
“闭嘴。”魏敬宴把伞往他这边推了推,“送你到巷口。”
雨声太大,盖过了顾萧他们的起哄声。两人并肩走在雨幕里,伞下的空间逼仄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鞋底踩过水洼的声音。
快到巷口时,陈喻突然开口:“你妈……还逼你带那些符?”
魏敬宴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嗯。”
“有病。”陈喻低声骂了句,不是说魏敬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想起自己那个醉醺醺的爸,想起妈妈临走时塞给他的那沓钱,突然觉得这雨下得让人心里发闷。
巷口到了。魏敬宴收住脚:“到了。”
陈喻接过伞,想说句“谢了”,又觉得别扭,干脆把伞往他怀里一塞:“不用了,我到了。”
魏敬宴没接,任由伞掉在脚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他看着陈喻:“明天记得带伞。”
说完,转身走进雨里,背影很快被白茫茫的雨雾吞没。
陈喻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把被丢下的伞,突然弯腰捡了起来。伞面上还留着魏敬宴手心的温度,混着雨水的凉意,在他掌心里烧出一片奇怪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