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天平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咔哒”一声开了。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饭香顺着门缝飘出来，左奇函换鞋的动作顿了顿，鼻尖有点发酸

万能人物回来了？

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堆着笑

万能人物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左奇函“嗯”了一声，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爸爸坐在餐桌旁看报纸，抬头瞥了他一眼

万能人物张老师说找你谈话了？

他刚坐下，妈妈就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

万能人物怎么样？交换生的事定了吧？我跟你爸下午又合计了下，那边教材我都托人打听好了，周末就去给你买两套备用的是

左奇函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排骨的香气在鼻尖绕了绕，却没什么胃口

左奇函妈，我

万能人物你什么你？

爸爸放下报纸，语气沉了沉

万能人物这么好的机会，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市重点的老师是什么水平？去了对你高考有多大好处，你自己算过没有？

左奇函可我不想去

左奇函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万能人物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妈妈放下汤勺

万能人物我跟你爸这辈子没多大本事，就盼着你能走出去。你以为我们乐意让你去遭罪？还不是为了你将来好？

万能人物就一个学期，忍忍就过去了

爸爸敲了敲桌子

万能人物你张老师都说了，那边进度跟得上，回来照样能考试。别眼界那么窄，心思别总放在没用的地方

左奇函猛地抬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爸妈眼里的期待时把话咽了回去。他太了解他们了，看似商量的语气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从小到大，凡是他们认定“为他好”的事，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僵，妈妈又往他碗里添了些菜

万能人物多吃点，下周开始就得适应新环境了，别让我们担心

左奇函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他知道，这场商量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回到房间，他反手带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窗外的天渐渐黑透了，对面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暖融融的，衬得他这间屋子格外冷清

该怎么跟季雨桐说？

早上还笑着跟她说“分你一半奖励”，现在却要告诉她，他要离开整整一个学期。他仿佛能看到她听到消息时的表情，或许会愣一下，然后笑着说“恭喜你啊”，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会不会藏着一点失落？

左奇函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他自己没精打采的脸。他点开和陈奕恒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我要走了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陈奕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左奇函没接，直接按了挂断，回了条消息：“打字说。

陈奕恒秒回：“？？？走哪去？你要退学？”

左奇函叹了口气，指尖飞快地动着：“不是退学，去市重点交换学习，一个学期。今天张老师跟我说的，我爸妈已经同意了。”

“交换生？！”陈奕恒发来一串惊叹号，“这不是好事吗？你早上为啥不说？还骗我们说就夸了你几句。”

“没法说。”左奇函盯着这三个字，觉得眼睛有点涩，“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尤其是……

他没说下去，但陈奕恒秒懂了：“尤其是跟季雨桐？

左奇函回了个“嗯”。

“不是，你怕啥啊？”陈奕恒发来一个抓狂的表情包，“就一个学期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现在通讯多方便，想联系随时能联系啊。”

不一样。”左奇函看着屏幕，“你不懂。

有些距离不是靠手机就能拉近的，有些刚刚缓和的关系，可能经不起这样的拉扯。他甚至不敢想象，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们之间会不会又回到最初那种陌生的状态。

“行吧，我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陈奕恒发来一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左奇函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敲下几个字：“暂时不打算说。

“啊？”陈奕恒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你要瞒着她？这不好吧，早晚得知道啊。”

“等定了再说吧。”左奇函揉了揉眉心，“明天就要给张老师答复，估计这两天就得办手续。你帮我保密，千万别告诉她，尤其是别在她面前露馅。

屏幕那头安静了几秒，陈奕恒回了个“ok”的表情：“行吧，我帮你瞒着。不过说真的，你这事儿做得有点不地道，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生气。”

左奇函没再回，把手机扔到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在倒数着什么。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是上次季雨桐落在他这儿的，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历史知识点。他翻到某一页，上面有他早上帮她修改的笔记，字迹旁边还有她画的一个小小的笑脸。

左奇函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笑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胀。

或许他确实不地道，可比起看到她可能失落的表情，他宁愿现在先做个胆小鬼。

至少，能多陪她几天，哪怕是以沉默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