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炸。
王秃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疯狂转圈，汗如瀑布，嘴里无意识地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李局…校长…我的职称…我的奖金…” 77在旁边疯狂使眼色，眼皮眨得比蜂鸟振翅还快，用口型无声咆哮，表情狰狞：“认啊！快认啊周神！是男人就扛下所有！不然真没了！骨灰拌饭啊！”
就在王秃头急得快原地自燃爆炸，77的眼皮即将抽筋报废、口型快变成“救命”的临界点——
周景明终于抬起了眼。
他没有看王秃头，也没有看77，目光像穿透了墙壁和人群的阻隔，精准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投向了楼下中庭的方向。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近乎冷酷的平稳，却比刚才告白时更加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经过超级计算机精密计算，精准地通过那个还没关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校园：
“是。项目代号：‘心跳答案’。”他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充满了压迫感，仿佛在给楼下的人时间消化。侧过脸，目光终于落在王秃头那惨白如纸、汗津津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肯定，仿佛在宣读国家机密文件：“吴晓婷同学，负责项目整体策划、现场调度及……戏剧冲突节点设计与执行。
陈嘉宜同学，”他微微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将她半个身子更自然地、完全地挡在自己身后，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彻底隔绝了王秃头惊疑不定、仿佛要穿透人心的探究目光，“是本项目核心测试环节唯一指定的高敏情感触发源及关键生理数据采集对象。
刚才的广播内容及互动环节，是预设脚本的必要组成部分，旨在模拟并采集极端舆情环境下，最真实的用户生理指标（如心率、皮电反应）及深层心理反馈数据，用于优化系统核心情感识别算法。”
他语速平稳，逻辑链条严丝合缝，专业术语信手拈来，精准得如同顶级学术期刊论文，完全听不出一丝破绽。只有离他最近的陈嘉宜，能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死紧，微微发白，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惊涛骇浪和……孤注一掷。
王秃头张着嘴，绿豆眼瞪得溜圆，CPU彻底被干烧了，脑门上仿佛冒出了具象化的青烟。他看看周景明那张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仿佛刚从国际学术会议下来的“学术汇报脸”，又看看77在一旁把头点得像电动啄木鸟、满脸“对对对周厂长说得都对”的狗腿表情，再看看被周景明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缕不安分的发丝、仿佛真的只是个“关键数据采集对象”的陈嘉宜……
“好……好！好得很！”王秃头猛地一跺脚，仿佛下定了赴死的决心，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一万倍、混合了谄媚讨好和悲壮决绝的“惊喜”笑容，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浮夸到极致的、能掀翻房顶的激情：
“好！好一个‘心跳答案’！好一个大型沉浸式互动尖端科技项目！同学们！你们辛苦了！为我们立阳高中的科技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划时代的！突出贡献！我代表校领导……啊不！校长和李局就在楼下！我们立刻！马上！去向领导们汇报这个振奋人心的！重大！突破性！项目成果！”
他一边用尽毕生演技嘶吼着，一边像赶鸭子似的疯狂挥手，示意周景明他们赶紧滚出来，嘴里还一刻不停地找补，唾沫横飞：“快！快！把那个……那个核心设备！国宝！小心肝！带上！”他指着墙角的心率APP音箱，眼神炽热得仿佛在看亲儿子。“还有！周景明同学！衣服！注意仪容仪表！体现我们立阳学子的！昂扬向上！严谨求实！的精神风貌！” 他眼神死死瞟向周景明崩开的纽扣，暗示得明明白白、咬牙切齿——快给老子弄好！别特么露点了丢人现眼！
77反应贼快，一个饿虎扑食冲过去，抄起那个还在微微闪着红光、仿佛在无声嘲笑这一切的心率监测音箱，像抱着传国玉玺一样紧紧搂在怀里，嘴里还煞有介事地大声嚷嚷，生怕楼下听不见：“核心机密！国家一级保护CPU！闲杂人等退避三舍！碰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终于松开了陈嘉宜的手腕。手腕上那滚烫的触感和一圈清晰微红的指痕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带着某种隐秘而滚烫的宣告。他低头，面无表情，动作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表演的从容，用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校服衬衫崩开的那颗纽扣下方的第二颗扣子，然后，再慢条斯理地……将最上面那颗崩开的、象征着他刚才失控的扣子，重新严丝合缝地扣好。
动作优雅、精准得像在整理诺贝尔奖领奖服。崩开的领口被重新规整，遮住了那片引人遐想的肌肤和激烈的心跳痕迹，只留下一小段若隐若现的锋利锁骨线条和微微滚动的喉结，反而平添了几分禁欲系的……致命压迫感。
陈嘉宜的脸“轰”地一下又烧成了熟透的龙虾，赶紧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感觉脚下能抠出三室一厅。
“走！”王秃头一马当先，挺着并不存在的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实则如同奔赴刑场）地挤出广播室，脸上那“惊喜”的笑容僵硬得如同焊上去的劣质面具。周景明紧随其后，脊背挺得笔直如标枪，步伐沉稳得像是走向国家实验室的领奖台，只是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出卖了他内心的风暴。
77抱着“核心设备”，昂首挺胸，一脸“老娘搞了个能拿诺奖的大项目”的骄傲（实则是“老娘真特么是个天才编剧”的劫后余生）。陈嘉宜则像个小尾巴，低着头，心脏还在为那句穿透灵魂的“选C，一直是你”和手腕上残留的、带着他汗意与灼热温度的指痕而疯狂擂鼓，咚咚咚地敲打着脆弱的耳膜，几乎要盖过外界一切声音。
王秃头那声“天大的‘惊喜’啊……”还在广播室带着回音的空气里飘着，绝望得像是临终遗言。他脑门上那几根倔强的毛发彻底蔫了，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骨，对着门口报信的学生会干部，声音虚得像飘：“那……那观摩团……现在人呢？”
“在……在楼下中庭候着呢！”干部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校长脸比锅底还黑，让您……火速下去！立刻！马上！五秒内不到，他……他就亲自上来‘观摩’！还说……还说让您想想怎么解释‘学生才艺’和‘舆情处理’……李局长的脸色，看着也挺……挺‘精彩’的……”
“李局？教育局李局也在？”王秃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绝望，“五秒？五秒够我投胎重开吗？”他猛地转身，绿豆眼里射出最后一丝垂死挣扎的精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77，语速快得能摩擦起火：“吴晓婷！你！鬼点子批发商！库存清仓大甩卖！三秒！就三秒！给老子编个能糊弄李局和校长的理由！编不出来，咱们四个今天集体螺旋升天！骨灰拌饭喂校长家的狗！”
77还瘫在椅子上cos死鱼，一听“骨灰拌狗粮”，CPU瞬间超频到冒烟，求生欲拉满，“噌”地弹起来，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扫过周景明崩开的领口（性感但致命），扫过陈嘉宜还被他攥着的手腕（铁证如山），扫过墙角那个还在幽幽闪着红光、仿佛在说“来呀~快活呀~”的心率监测APP音箱（最后的救命稻草），突然福至心灵，一拍大腿，声音劈叉得如同指甲刮黑板：“有了！主任！科技节预热！大型沉浸式互动装置测试！高端局！绝对高端！李局看了都得直呼内行！”
王秃头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脑门上明晃晃写着“放屁”俩字，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高…高端？吴晓婷！你当李局是傻子还是当我是傻子？！”
77语速更快，唾沫星子横飞，手舞足蹈堪比跳大神：“真的！主任！您品！您细品！周景明！咱校科创社扛把子！人送外号‘周厂长’！厂长代号就是项目代号！就墙角那APP！自主研发的学生心率情感反馈系统！纯国产！黑科技！申请专利那种！刚才那警报！那‘强制冷却’！都是预设的戏剧冲突节点！为了测试系统极限响应！逼真不？效果炸裂不？就问您炸不炸？”
她猛喘一口气，手指精准点向周景明和陈嘉宜，“还有广播告白！那叫‘情感压力测试数据采集’！选C选B？那是预设的互动选项！心跳答案？核心算法！全校作证？海量真实用户反馈！舆情爆炸？
主任！这波流量直接拉满啊！这不比您办公室那催眠PPT汇报强一万倍？！李局看了绝对拍案叫绝！咱校科创实力原地封神！您就是那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主任！”
她一口气吼完，肺活量惊人，眼神亮得能当探照灯使，死死焊在王秃头那张油汗交织的脸上：“主任！信我！富贵险中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波稳了！”
王秃头听得一愣一愣的，CPU风扇疯狂呼啸，眼神在“你特么扯淡”和“好像有点道理…万一李局好这口呢…”之间疯狂仰卧起坐。
他看看周景明那张高深莫测、仿佛在思考宇宙真理的“学术脸”，又看看77疯狂点头如捣蒜、眼神充满“快夸我机智”的期待，再看看陈嘉宜那副“我是谁我在哪但我好像真的很重要”的懵圈表情……最终，目光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黏在墙角那个闪着微光、仿佛在说“选我选我”的音箱上。
“周…周景明！”王秃头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颤抖，绿豆眼死死钉在他脸上，声音都劈了叉，“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那玩意儿……真是你们搞的……项目？有……有立项书吗？有技术文档吗？” 最后两句问得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子，这特么现编上哪弄去！
压力瞬间给到周景明，千斤重担压顶。
整个广播室，连同门外死寂的走廊，几千双耳朵（包括楼下可能正竖着耳朵、一脸“吃瓜”表情的李局和观摩团）都等着他的答案。空气凝固得比混凝土还硬。
陈嘉宜感觉周景明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汗湿得更厉害了，黏腻一片，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细微却无法控制的、泄露心事的颤抖。她忍不住抬头看他。他崩开的领口下，喉结再次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侧脸的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强弓，下颌线锋利得能当裁纸刀。
刚才告白时的凶狠专注和破釜沉舟的坦荡，此刻被一种极度紧绷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取代。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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