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明的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闪烁起来。加一盯着他骤然变冷的侧脸，刚才还带着笑意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额角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竞赛资格？”加一攥紧画箱背带，指节发白，“是那个能拿奖学金的全国赛吗？你上周还说要拿冠军给我换颜料的！”
周景明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往楼梯拐角推了推，自己靠在栏杆上回消息。加一看见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阴影落在他眼下，突然想起雷子昨天说的八卦——隔壁班的赵磊也进了竞赛决赛，据说他爸是教育局的领导。
“谁干的？”加一的声音发颤，“是不是赵磊他们家？他上次模拟赛被你压了分，一直怀恨在心！”
周景明删掉输入框里的文字，把手机揣回兜里：“别瞎猜。”他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指腹蹭了蹭刚才捡画稿时沾上的铅笔灰，“先送你回画室，你的联考模拟卷还没画完。老师说这次考不好要罚速写五十张。”
“不行！”加一拽住他的手腕，帆布鞋在台阶上碾出轻微的声响，“你上周熬了三个通宵改竞赛方案，咖啡罐堆得比课本还高，现在说取消就取消？总得有理由吧！教育局也不能这么不讲理！”
周景明低头看她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伸手擦掉她鼻尖沾上的灰尘：“陈加一同学，你现在该关心的是素描静物明暗交界线，不是我的竞赛。”他晃了晃手机，“刚收到画室老师消息，你上次的速写被当作优秀范例贴墙了，快去看看有没有被人画小胡子。”
加一的耳朵唰地红了，却还是不依不饶：“那不一样！你的努力不能白瞎！”她突然想起什么，掏出藏在画箱侧袋的巧克力，“给你，补充能量。我们去教务处问清楚，肯定能解决的，大不了找校长评理！”
巧克力包装纸被阳光照得发亮，周景明盯着那块印着小熊图案的牛奶巧克力，喉结滚了滚——这是加一每天早餐都会偷偷塞给他的，说吃甜的能提高数学思维。
“傻不傻。”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甜腻的奶香在舌尖炸开，“这种事暗箱操作多了去，教务处能给什么说法？说不定还会被赵磊爸穿小鞋。”他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不过看在你这么护着我的份上，奖励你放学请我喝奶茶，我要超大杯的珍珠奶茶三分糖。”
加一刚想说“你不是有奖金吗”，就看见周父的车轰隆隆开出校门，车窗里隐约能看见他铁青的脸。周景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伸手把她的帽子往头上一按：“别看，影响心情。等下画静物该把苹果画成苦瓜了。”
回到画室时，画板上果然贴着加一的速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画里那个在操场跑步的少年背影——正是周景明运动会夺冠时的样子，右下角被老师用红笔圈出来写着“动态捕捉极佳”。
“可以啊陈加一，藏这么深。”后座的雷子突然探出头，嘴里还叼着半块面包，“听说你刚才在校长室把周叔怼得哑口无言？姐妹太飒了！我妈都让我向你学学怎么怼人！”
加一的脸瞬间爆红，刚想辩解就看见雷子手里的手机屏幕——校园论坛首页飘着个热帖，标题耸人听闻：《学神为爱放弃清华保送，艺术生女友身份曝光》，配图是校长室窗帘后偷拍的照片，虽然角度刁钻，但能清晰看见周景明把加一护在身后的背影。
“我靠！谁发的？”加一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周景明是不是傻？为了个学渣放弃前程”“这女的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之类的恶评刷屏滚动，“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雷子赶紧抢走手机：“别看了，论坛管理员是赵磊同桌，肯定是故意搞事。”他压低声音，“我刚听说，赵磊他爸昨天去拜访了教育局副局长，说是为竞赛公平性‘提建议’，说白了就是走后门搞你家周景明！”
铅笔在画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加一的素描静物突然多了道狰狞的阴影。周景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画室门口，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因熬夜冒出的淡青色血管。
“画歪了。”他敲了敲她的画板，“明暗关系错了，苹果的高光怎么画成黑眼圈了？”
加一抬头看见他平静的侧脸，突然鼻子一酸：“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取消你的资格？你的方案明明是最棒的！”
周景明没说话，只是拿起她的铅笔，在画纸上轻轻勾勒。原本僵硬的静物突然活了过来，柔和的明暗交界线像有了呼吸。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带来微凉的触感。
“你看，”他放下铅笔，声音很轻，“阴影再重，也遮不住光源。就像他们再怎么乱说，也挡不住你画得好，挡不住我想赢。”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她手心，“给你的。”
是枚用铝丝弯成的小玫瑰，花瓣上还沾着细微的金属毛刺，显然是刚做的。加一想起周景明的物理课代表，经常用实验器材做些小玩意儿。
“这是……”
“玫瑰刺。”他指尖划过花瓣，“以后谁再乱说话，就用这个扎他。扎哭了我负责哄。”
画室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雷子捂着肚子直不起腰：“学神你这浪漫也太硬核了！这玩意儿扎人可是真疼啊！”
加一却把铝丝玫瑰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心里。她看着周景明转身去接电话的背影，看着他对着手机点头时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抓起画笔在速写本上飞快地画起来——她要画下这枚玫瑰刺，画下这个愿意为她对抗全世界的少年。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加一没看见，周景明接电话时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清华招生办”，也没看见他挂电话后，悄悄给一个备注“老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麻烦查一下竞赛资格取消的审批流程，谢了。有结果随时告诉我。”
放学铃响起时，加一的画纸上多了片阴影——赵磊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把玩着手机，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周景明把加一的画箱背到肩上，平静地迎上去：“有事？没事就别挡路，我要去喝奶茶。”
赵磊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论坛那张偷拍的照片：“周景明，别硬撑了。没了你爸的关系，没了竞赛加分，你以为还能稳进清华？到时候还不是跟你身边这个学渣一起复读？”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妈当年就是搞艺术的，最后还不是……没什么好下场？”
“闭嘴。”周景明的声音冷得像冰，加一第一次看见他眼里的戾气，拳头捏得咯吱响，“再说一句试试。”
赵磊被他的气势吓退半步，撂下句“走着瞧，有你哭的时候”就灰溜溜跑了。加一拽住周景明的衣角，发现他的手在抖。
“别理他。”加一踮起脚尖，把铝丝玫瑰别在他的校服口袋上，“我们去喝奶茶，三分糖加珍珠，再加份椰果，甜死那些说坏话的人！”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周景明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创可贴，小心翼翼贴在她上午被玻璃划伤的指腹上：“陈加一，”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等着看，我不会让你输的。竞赛要赢，你也要赢。”
加一看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那些画稿角落的“∞”。原来这无穷无尽的爱恋里，藏着的不仅是温柔，还有为她劈开荆棘的勇气。而此刻他们都不知道，周景明妈妈的旧画室里，正躺着能揭开一切真相的日记本，里面或许藏着周父反对艺术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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