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碑前的玉兰花沾着晨露,像极了苏棠此刻的眼泪。沈砚蹲下身,指尖抚过碑后的刻字,突然注意到石缝里卡着半片玉兰花花瓣,和王伯指甲缝里的那片一模一样。
“这不是墓碑。”林野突然踹了踹碑底,传来空洞的回声,“下面是空的。”
三人合力推开石碑,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看见阶梯往下延伸。沈砚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潮湿的石壁,发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十年前桥梁坍塌案的遇难者,最后一个名字是:沈卫国。
“我爸的名字……”沈砚的声音发紧,“这是我爸当年偷偷立的遇难者名单,他说要让后人记住他们。”
苏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我妈说过,我外公是石匠,最擅长在石碑里藏东西。”她指着洞口的藤蔓,“这植物是我妈最喜欢的常春藤,她绝不会让它长在自己的墓碑上。”
阶梯尽头是间石室,墙上挂着幅巨大的照片——十年前的市建局办公楼前,沈父、林野父亲、苏母和老陈站在一起,怀里抱着年幼的沈砚、林野和苏棠,四个人的手腕上都系着红绳,绳结和医院太平间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林野摸着照片里自己流着口水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眼眶却红了,“我妈说我爸总带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回家,原来就是苏棠姐。”
石室中央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个铁盒,钥匙孔的形状正是玉兰花印章。苏棠将印章插进去,锁芯“咔哒”轻响,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沓泛黄的文件,盘录像带,还有封写给三人的信。
信是苏母写的,字迹娟秀却带着颤抖:
“小砚、小野、小棠: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十年前的桥塌了,压死了无辜的人,也压垮了我们四个家庭。你父亲们发现钢筋有问题,想举报却被上面的人威胁,老陈为了保护我们,假意投靠他们,偷偷收集证据。你沈伯伯被推下海那天,我就在现场,是我故意引开凶手,才让他留了口气,这些年他一直躲在乡下养伤……”
“我爸还活着?”沈砚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束晃过石室角落,那里果然有张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枕头上绣着个小小的“卫”字。
录像带里的画面抖得厉害,是苏母用旧相机拍的:沈父躺在简陋的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对着镜头笑:“小砚,等爸出去了,带你去钓鱼……告诉老林和小陈,证据一定要藏好,别让孩子们卷进来……”
“所以王伯是被谁杀的?”林野指着文件里的名单,上面有个熟悉的名字:张志强,正是当年那个拿了钱移民的施工队队长,“这老东西竟然回来了?”
文件里还夹着张机票,是张志强昨天从加拿大飞回本市的记录,旁边写着个地址:城东废弃工厂。
警笛声在工厂上空响起时,张志强正拿着打火机,对着满地的汽油狂笑:“你们以为沈卫国活着就有用吗?当年的事牵扯太多人,他敢出来,我就敢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沈砚举着枪慢慢靠近,突然喊了声:“张叔,我爸在等你回去自首。”
张志强的动作顿住了,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火苗瞬间窜起。沈砚扑过去将他按倒,灼热的气浪燎到头发,恍惚间仿佛看见十年前父亲推开他的背影。
消防车赶到时,张志强已经被戴上手铐,嘴里还在嘶吼:“他们不会放过我的!那些人……”
话没说完就被林野一拳打断:“闭嘴吧你,当年我爸就是想举报你,才被你推下脚手架的!”
苏棠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沈砚从火场里抱出个烧焦的铁盒,里面是老陈留下的罪证,还有张志强和市里几位领导的合影。她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最后一句话:“玉兰花的花语是报恩,我欠你沈伯伯一条命,现在用我的方式还了。”
一周后,沈父从乡下回来了。他拄着拐杖站在市局门口,看见沈砚时,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沈砚走过去,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他。阳光穿过梧桐树叶,落在三人身上——沈父鬓角的白发,沈砚警号上的反光,苏棠发间别着的玉兰花发卡,林野手里晃着的棒棒糖,都浸在温暖的光里。
“庆功宴必须我请客!”林野勾着沈砚的脖子,冲苏棠挤眉弄眼,“顺便宣布个事儿,我妈说,当年就跟苏棠姐家订了娃娃亲。”
苏棠的脸瞬间红了,沈砚的脸色沉了沉,抬手给了林野一拳,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老地方茶馆重新开了张,新老板是沈父,他总坐在靠窗的位置,泡一壶龙井,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偶尔有戴羊角骷髅吊坠的老人进来,他都会笑着递过茶杯,低声说句:“都过去了。”
只有沈砚知道,有些事永远不会过去。他抽屉里锁着枚羊角骷髅木雕,底座刻着“未完待续”,就像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秘密,总会在某个雨夜,悄悄叩响记忆的门。但此刻,他看着身边打闹的林野和红着脸的苏棠,突然觉得,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再深的迷局,也终有解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