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苏棠摘下口罩时，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解剖台上的“尸体”被拆解成了两部分，左边是属于女性的骨骼，右边则属于男性，拼接的切口异常平整，甚至用细铁丝在内部做了固定。
“女性骨骼年龄十七岁左右，颅骨有钝器击打伤，是致命伤。”苏棠指着一块碎裂的颞骨，“男性骨骼年龄约二十三岁，颈椎第三节有明显的勒痕，应该是被缢死的。”
沈砚站在一旁，看着那具被分开的骨骼，眉头紧锁：“拼接手法很专业，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凶手要么懂解剖学，要么……经常处理动物骨骼。”
“更奇怪的是这个。”苏棠拿起一个培养皿，里面是从女性骨骼缝隙里提取的残留物，“是松香，通常用来处理动物皮毛，村里如果有做腊肉或者皮毛生意的，可能会用到。”
林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份卷宗：“查到了，陈安三年前失踪时确实是二十三岁，在邻市的兽医站工作，负责动物检疫。林小满十七岁，三年前夏天失踪，当时刚高中毕业，听说和陈安在处对象，两家大人都不同意。”
“兽医站？”苏棠若有所思，“那他很可能会处理动物骨骼，也懂解剖知识。”
“陈安失踪前，有人看到他和林小满在村口吵架，好像是为了私奔的事。”林野翻开卷宗里的笔录，“当时村里传言，是陈老爷子不同意，把陈安锁在家里，结果第二天陈安就不见了，林小满也跟着没了踪影。”
沈砚拿起那张撕碎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背影确实和陈安、林小满的描述吻合。“他们很可能是想一起离开，结果出了意外。”他看向苏棠，“男性骨骼的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碳十四检测显示，男性死亡时间正好三年，女性则是一年前。”苏棠的声音有些凝重，“也就是说，陈安在三年前就死了，而林小满是在一年前被杀的，凶手在一年前把他们的骨骼拼接在了一起。”
“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林野不解，“而且为什么要拼接成孩童的样子？”
苏棠拿起那个诡异的布偶，布偶肚子里的艾草已经被晒干，散发着淡淡的药味：“艾草有驱虫的作用，也常用于祭祀。这个布偶的缝制手法很特别，像是某种仪式用品。”她突然指着布偶的眼睛，那里是用黑色纽扣缝上去的，纽扣背面刻着两个极小的字：“归位”。
“归位？”沈砚重复着这两个字，“难道凶手认为他们本该在一起？”
这时，老张打来电话，说陈老爷子在派出所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念叨着“报应”、“山神发怒”之类的话。沈砚让林野先过去稳住老人，自己则和苏棠准备再去村里一趟。
“你觉得陈老爷子知道些什么？”苏棠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雨后的山路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远处的山顶还萦绕着白雾。
“他的反应太反常了。”沈砚转动方向盘，避开路上的坑洼，“如果只是孙子失踪，不会这么恐惧。而且他报案说丢了羊，却偏偏在发现尸体的山洞附近找羊，像是早就知道那里有东西。”
车子刚到村口，就看到几个村民围在老槐树下议论纷纷，看到警车过来，都默契地闭了嘴，眼神躲闪。沈砚注意到其中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婆婆，手里拄着的拐杖头是用骨头做的，上面刻着和布偶眼睛一样的纽扣图案。
“张婆婆，您这拐杖挺特别的。”沈砚走上前，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
老婆婆往后缩了缩，把拐杖藏在身后：“老物件了，山里捡的。”
“村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习俗？”苏棠蹲下身，帮老婆婆捡起掉在地上的菜篮子，“比如……祭祀山神之类的？”
老婆婆的脸色变了变：“别乱说！山神爷保佑着我们呢，哪能随便提。”她匆匆说完，就拄着拐杖往村里走，脚步踉跄，像是在躲避什么。
林野从派出所那边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陈老爷子说，三年前陈安和林小满私奔前夜，他确实把陈安锁在了柴房，还打了他一顿。第二天柴房的门被撬开了，陈安不见了，他以为是孩子闹脾气自己跑了，没想到……”
“他还说什么了？”沈砚追问。
“他提到一个人，”林野压低声音，“村里的赤脚医生，姓王，三年前突然搬走了，听说他以前经常给陈安和林小满看诊，关系很不一般。”
沈砚看向村里唯一的一条主路，路尽头有间破败的土房，门楣上还挂着“王记诊所”的木牌，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去看看。”
诊所的门没锁，一推就吱呀作响。屋里积满了灰尘，药柜上的玻璃瓶大多空了，只有角落里的一个铁盆里，堆着些烧过的骨头灰烬。苏棠用镊子夹起一块没烧透的骨片，放在灯光下观察：“是人骨，而且有被锯过的痕迹。”
沈砚在药柜最底层发现了一本日记，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潦草，记录着三年前的事：
“5月12日，安说要带小满走，陈老爷子不同意，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我给他包扎时，他说就算死也要和小满在一起。”
“6月3日，小满怀孕了，安急着要带她离开，陈老爷子放话说，要是敢走，就打断他的腿。”
“6月15日，他们不见了，陈老爷子疯了一样找，还去山里拜了山神，求山神爷把他们‘归位’。”
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布偶上的纽扣图案一模一样。苏棠突然想起什么，从证物袋里拿出那块沾着骨粉的岩壁刮痕样本：“这个符号，在我们村的老书上见过，是‘合葬’的意思，但通常用于夭折的孩童。”
“所以凶手把他们拼接成孩童的样子，是为了完成某种‘合葬’仪式？”林野的声音有些发毛，“那这个王医生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砚合上日记，注意到扉页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王医生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眉眼间和林小满有几分相似。“这女人是谁？”
“我查一下。”林野立刻拿出手机，“王医生的档案显示他妻子早逝，有个女儿，但在出生时就夭折了。”
苏棠突然看向药柜顶上的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着些婴儿的衣物，其中一件小襁褓上绣着的图案，和林小满小花袄上的“安”字针脚一模一样。“这不是夭折的孩子，”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林小满的孩子，她失踪时已经怀孕了。”
所有的线索突然串联起来：陈安和林小满为了私奔和孩子，与陈老爷子发生冲突，被王医生藏了起来？还是王医生为了某种目的杀害了他们？那个“归位”的仪式，到底是祭祀，还是复仇？
沈砚走出诊所，看向后山的方向，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山洞口的藤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平静的村庄里，每个人都藏着秘密，就像那具被拼接的尸体，表面是无辜的孩童，内里却藏着成年人的罪恶。
苏棠跟出来，手里拿着那本日记，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砚的手。两人同时缩回手，苏棠的脸颊微红，低声说：“王医生的妻子，当年是难产死的，孩子也没保住，据说就是陈老爷子接生的，因为操作不当……”
沈砚愣住了，原来这一切的背后，还有更深的恩怨。他看向苏棠，发现她的眼底满是疲惫，却依旧闪烁着认真的光芒。他想说些什么，林野却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挥舞着手机：“查到了！王医生根本没离开，他就在邻村开了家兽医站，而且……他的兽医站里，有大量的细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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