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村的兽医站藏在一片果园后面，红砖墙爬满了牵牛花，门口挂着的“王家兽医”木牌已经褪色。沈砚三人到达时，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蹲在院子里给羊打针，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但看到警车时，眼神明显慌了一下。
“王医生吧？我们是市局的，有些事想问问你。”沈砚亮出证件，注意到男人的指甲缝里沾着暗红色的粉末，和山洞岩壁上的骨粉很像。
王医生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警官同志，我这儿都是正经生意，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警惕。
苏棠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一个铁桶上，桶里装着些松香和锯子，旁边堆着几根处理过的羊骨，切口整齐。“王医生平时也自己处理羊骨？”
“嗯，有时候给村里做些骨雕，赚点外快。”王医生的眼神闪烁，往屋里让他们，“进屋说吧，外面热。”
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气味，墙上挂着几张动物解剖图，角落里的冰柜嗡嗡作响。沈砚注意到冰柜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王医生和他妻子的合影，女人笑得很温柔，怀里抱着的婴儿襁褓，和他在王记诊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三年前，你为什么突然离开陈家村？”林野开门见山，手里把玩着那本从诊所找到的日记。
王医生的手顿了一下，给他们倒水的动作有些僵硬：“村里生意不好做，就搬过来了。”
“那陈安和林小满呢？”沈砚盯着他的眼睛，“你日记里写着，他们失踪前，你一直在帮他们。”
王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苏棠蹲下身，假装帮忙拾捡碎片，目光却扫过他的脚踝——那里有一道陈旧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王医生的腿受过伤？”
“哦，以前给疯狗打针时被咬的。”王医生慌忙捂住脚踝，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沈砚走到冰柜前，注意到冰柜的锁是新换的。“这里面除了兽药，还有别的吗？”
王医生突然激动起来：“没什么！就是些疫苗！”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引起了怀疑。
林野上前一步，亮出搜查令：“王医生，我们怀疑你和陈安、林小满的失踪案有关，请配合检查。”
王医生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想帮他们……”
冰柜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除了兽药，还有一个用白布包裹的东西。苏棠戴着手套掀开白布，里面是个小小的骨灰盒，上面刻着两个名字：陈安、林小满。
“三年前，陈安被陈老爷子打断了腿，林小满怀着孕不敢回家，我就把他们藏在山里的诊所。”王医生的声音哽咽，“本来想等风头过了送他们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沈砚追问。
“陈老爷子找来了，”王医生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喝醉了酒，说他们败坏门风，和陈安打了起来，失手把他推下了山崖。林小满吓坏了，要去报警，陈老爷子就……就把她也捂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凶手竟然是陈老爷子。
“那孩子呢？”苏棠想起那个绣着“安”字的襁褓，“林小满的孩子生下来了吗？”
王医生的眼神黯淡下去：“生下来了，是个女孩，但没过几天就夭折了。我把她葬在了山洞里，就是他们发现拼接尸体的地方。”
“那拼接尸体是怎么回事？”林野不解，“你为什么要把陈安和林小满的骨头拼在一起？”
“是陈老爷子逼我的。”王医生的声音带着恐惧，“他说山神爷发怒了，要让他们‘归位’才能平息灾祸。他知道我会处理动物骨头，就威胁我，要是不照做，就把我当年帮他们私奔的事说出去，让我也坐牢。”
沈砚拿出那个布偶：“这个也是他让你做的？”
“嗯，他说要让他们像孩子一样，永远在一起。”王医生的身体还在发抖，“一年前，他找到我，说村里丢了孩子，肯定是山神爷怪罪，逼着我把陈安和林小满的骨头挖出来，拼成孩童的样子，放在山洞里祭拜。那些羊毛是他带来的，说是沾了‘仙气’，能让山神爷满意。”
事情似乎真相大白，但沈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看向苏棠，发现她也皱着眉头，显然也有同样的疑虑。
“陈老爷子既然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搞这个仪式？”苏棠问，“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他说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只想让孙子孙女在那边能好好的。”王医生叹了口气，“他还说，当年王记诊所的事，他也有责任，要是他没接生失误，我妻子和孩子也不会死……”
沈砚突然想起张婆婆的拐杖：“村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比如张婆婆？”
“张婆婆是村里的神婆，陈老爷子做仪式前找她算过卦。”王医生点点头，“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林野立刻起身：“我去把陈老爷子带过来对质。”
沈砚却拦住他：“等等，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王医生，你冰柜里的骨灰盒，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一年前，做完仪式后，我怕陈老爷子反悔，就把剩下的骨头收起来了。”王医生回答得很干脆。
苏棠突然拿起骨灰盒，摇了摇：“这里面的分量不对，不够两个人的骨灰。”她打开骨灰盒，用探针拨了拨里面的骨灰，“而且这里面除了骨灰，还有一些陶瓷碎片，像是……骨灰盒被打碎过重新粘起来的。”
王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沈砚的目光变得锐利：“王医生，你在撒谎。真正的骨灰在哪里？你把陈安和林小满的骨头藏到哪里去了？”
王医生突然站起来，想往外面跑，林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住。挣扎中，王医生白大褂的口袋里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得很灿烂，眉眼间既像陈安，又像林小满。
苏棠捡起照片，瞳孔骤然收缩：“这孩子……还活着？”
王医生瘫在地上，终于崩溃了：“是……是我骗了你们……陈安和林小满没死！当年我把他们送走了，那个孩子也好好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反转来得太突然。
“那山洞里的尸体是谁的？”沈砚追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是……是我找的两具无名尸，从乱葬岗挖来的。”王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绝望，“陈老爷子一直怀疑他们没死，总在找他们，我怕他找到他们，就想了这个办法，让他以为他们真的死了，这样他就不会再找了……”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却比想象中更复杂。王医生为了保护陈安和林小满，用两具无名尸的骨头拼接成他们的样子，制造了死亡的假象，没想到却被陈老爷子逼着搞了这么一场诡异的仪式。
而陈老爷子，他或许早就知道孙子孙女还活着，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愧疚和思念。
沈砚看着窗外的果园，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一片破碎的光斑。他突然觉得，这个看似简单的案件，背后藏着的是人性的复杂和亲情的扭曲。
苏棠走到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们看到的真相，未必就是全部。”
沈砚转头看向她，发现她的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澈。他想说些什么，林野却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手机：“查到了！陈安和林小满现在在邻省的一个小镇上，开了家小超市，孩子也很健康！”
沈砚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看向苏棠，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疲惫和疑虑，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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