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叶韵坐在椅子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相框边缘的裂痕。照片里的小男孩扎着羊角辫，其实是她用红头绳给弟弟绑的，那年陈默才五岁，总爱追在她身后喊“姐姐”。
“杰叔的全名是王杰，”沈砚推过去一份卷宗，里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男人穿着花衬衫，嘴角叼着烟，眼神里带着股狠戾，“他现在开了家废品回收站，就在精神病院后面的巷子口。”
叶韵的呼吸猛地一滞，指甲掐进掌心：“他还敢待在那里……”
“陈默失踪前，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回收站附近捡瓶子，”苏棠翻开另一份记录，“护工说他总对着回收站的方向发呆，嘴里念叨着‘坏蛋’‘姐姐’。”
林野端着水杯进来，放在叶韵面前：“叶女士，杰叔是最后一个人贩子，陈默的目标肯定是他。我们必须知道他可能会用什么手法，书里关于王杰的结局，你写得很模糊。”
叶韵盯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声音低得像耳语：“我不敢写太细……书里说他绑架了主角的弟弟，逼主角交出逃跑路线，结果被主角设计，从阁楼摔下来，脊椎断了。主角说，要让他活着，每天都想起自己做过的事。”
“活着比死更难受？”沈砚追问。
“嗯，”叶韵点头，眼泪滴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我总觉得，死亡是解脱，可他们不配。”
话音刚落，林野的对讲机突然响起，老张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沈队！杰叔找到了！在他废品站的阁楼里，人还活着，但……”
“但什么？”沈砚抓起外套往外走。
“他瘫在地上，嘴里一直喊‘我错了’，下半身……可能废了。”
废品站的阁楼弥漫着铁锈和尿臊味，杰叔蜷缩在墙角，裤子湿了一大片，嘴角挂着白沫。看到警察进来，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却因为下肢毫无知觉，重重摔在地上。
“是他！是那个疯小子！”杰叔的眼球瞪得快要凸出来，手指着门口，“他说要替他姐姐报仇！他说我把他姐姐推进火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苏棠蹲下身检查，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皮肤，能摸到脊椎错位的凸起：“外力导致的脊椎粉碎性骨折，和书里描述的坠落伤一致，但这里的阁楼只有两米高，摔不出这种伤。”她掀开杰叔的衣服，后腰处有个清晰的鞋印，“是被人硬生生踹断的。”
林野在阁楼角落发现一根生锈的铁管，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这应该是凶器，上面有陈默的指纹。”
沈砚走到窗边，这里正对着精神病院的围墙，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想起叶韵说的话——陈默每周都来这里捡瓶子，原来不是捡瓶子，是在丈量仇恨的距离。
“杰叔的手机里有段录音，”老张拿着证物袋跑进来，“昨天晚上录的，您听听。”
录音里先是激烈的争吵，杰叔的声音尖利刺耳：“当年是她自己要跑！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陈建国把她锁起来，她能掉下山崖？”
接着是重物撞击的声音，然后是陈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姐姐摔断了腿……你把她扔在山里……”
最后是骨头碎裂的脆响，和杰叔撕心裂肺的惨叫。
叶韵在楼下听到录音，突然捂住胸口蹲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苏棠扶着她坐进警车，递过去一瓶水：“他记得所有事，即使病着，也没忘记。”
“可我忘了，”叶韵的声音发颤，“我被救回来的时候失忆了，花了五年才想起来老家的名字，等我找到村子，他们说小默病死了……我甚至没去精神病院问过。”她望着精神病院的方向，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就在那里，离我那么近，我却从来没看过他。”
沈砚站在阁楼门口，看着技术队提取证物。阳光穿过废品站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被打碎的记忆。他突然想起苏棠在陈家村说的那句话——山神善恶，全看自己怎么选。陈默选了最极端的方式，用疯狂做刀，剖开了那些深埋的罪恶。
“沈队，”林野跑过来，“查到陈默的行踪了，有人在山顶看到过他，就是叶韵说的那个能看到全村的山顶。”
沈砚抬头望向远处的山，云雾缭绕，像当年吞噬叶韵的深山。他挥了挥手：“备车，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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