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山顶的路早就荒废了,越野车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叶韵坐在后座,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旧相框,相框边缘的木头硌得手心生疼,却让她觉得踏实。
“还有半小时 sunrise(日出),”林野看着导航,“陈默会不会在等这个?”
苏棠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树枝在晨雾里像扭曲的手臂:“叶女士说过,陈默小时候总盼着带她看日出,说太阳出来,坏人就不敢来了。”
沈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他打开远光灯,光柱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那些被遗忘的时光碎片。
突然,车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林野跳下车查看,回来时脸色发白:“是……是陈默的外套,挂在树杈上,里面裹着把斧头。”
斧头的木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苏棠凑近一看,是“姐姐”两个字,刻得很深,几乎要把木柄凿穿。
“他就在附近,”沈砚熄灭车灯,“都别出声,跟着我。”
四个人借着微弱的晨光往山顶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刺骨。叶韵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回头却只有翻滚的雾气。
快到山顶时,叶韵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巨石:“那里……我小时候经常坐在那里等小默放学。”
巨石后面传来细微的响动,沈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绕过去。
陈默就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们,穿着件单薄的病号服,怀里抱着块石头,石头上用红漆画着个笑脸。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只受惊的野兽。
“小默……”叶韵的声音颤抖着,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陈默手里的石头“咚”地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有嗬嗬的气音。他看着叶韵,眼神从警惕变成困惑,又从困惑变成狂喜,最后化作滚烫的眼泪。
“姐……姐姐?”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没死?”
叶韵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他,十年的思念和愧疚在这一刻爆发,哭声在山谷里回荡:“我没死,小默,姐姐回来了。”
陈默的身体很僵硬,像块冰冷的石头,但很快,他用尽全力回抱住叶韵,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后背。“他们说你死了……”他反复念叨着,“村长说你摔死在山里……我不信……”
沈砚示意林野和苏棠退后,给他们留出空间。晨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给两人镀上一层金边,远处的村庄在雾中若隐若现,像幅褪色的水墨画。
“斧头是我拿的,”陈默突然松开叶韵,指着地上的凶器,眼神又变得浑浊,“他们该杀……李姨把你塞进麻袋,陈叔锁你进柴房,杰叔推你下山……”
“我知道,”叶韵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声音温柔得像晨光,“姐姐都知道,可我们不能用他们的方式报仇。”
陈默茫然地看着她,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们又来抓你了……姐姐快跑……”
“没人能抓我了,”叶韵也蹲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警察叔叔是来帮我们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陈默渐渐平静下来,靠在叶韵怀里,像个孩子一样闭上眼睛。晨光彻底驱散了雾气,照亮了他手腕上的伤疤——那是小时候为了保护叶韵,被王杰用烟头烫的。
下山的时候,陈默一直握着叶韵的手,眼神安静了许多。苏棠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相握的手,突然想起陈家村的那对骨戒,原来血脉相连的羁绊,从来不会被岁月或疯狂斩断。
林野开车时,偷偷从后视镜看沈砚,发现他正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什么。他碰了碰苏棠的胳膊,小声说:“沈队好像有心事。”
苏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砚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又带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她低下头,指尖划过证物袋里的斧头,木柄上的“姐姐”两个字,刻得那么深,像刻在骨头上的执念。
车子驶进市区时,叶韵突然说:“谢谢你们。”她看着陈默熟睡的侧脸,“我会陪他接受治疗,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好起来。”
沈砚点点头,没说话。有些伤害需要一生去治愈,有些罪孽需要法律来审判,他们能做的,只是揭开真相,让阳光照进那些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