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的手指抖得厉害,她攥着暗门的铜把手,指节泛白,仿佛那金属表面烫得灼手。“里面的通道……有十八级台阶,每级台阶上都画着符文,苏月说,那是‘引魂梯’,要让十八个死者的魂顺着台阶往上走,才能聚在钟楼顶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推开暗门时,一股混杂着朱砂和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让苏棠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通道里没有灯,只有壁龛里插着的白色蜡烛在燃烧,火焰忽明忽暗,把墙上的符文映得像在蠕动。第一级台阶上的符文是暗红色的,苏棠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表面——那不是颜料,是干涸的血,指尖传来的粘稠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是方雅的血。”林野打开紫外线灯,灯光下,台阶上浮现出淡淡的指纹痕迹,“和方雅浴缸里的指纹一致,苏月当年就是用方雅的血画了第一级台阶。”
沈砚走在最前面,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警惕地盯着前方。蜡烛的光只能照到前三级台阶,再往上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蛰伏,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周婷,你上次来的时候,通道里有什么异常吗?”他的声音压低,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竟带出一丝空茫的回音。
“没有……上次来的时候,蜡烛是灭的,台阶上的血也没这么亮。”周婷跟在苏棠身后,眼睛死死盯着脚下,“苏月说,只有等十八个‘祭品’齐了,蜡烛才会自己点燃。现在才十七个死者,蜡烛怎么会……”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第五级台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苍白的手,手指蜷曲着,像是从台阶里伸出来的一样。
苏棠立刻举起手电筒,光束照在那只手上——那是一只蜡做的手,指甲涂着红色的甲油,和方雅生前用的款式一模一样。手的手腕处缠着银色的链子,正是方雅丢失的那条手链。“是苏月做的人偶手。”苏棠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后背发凉,“她把每个死者的遗物都嵌在台阶里,这根本不是引魂梯,是她用来记恨的‘罪证墙’。”
林野突然停在第十级台阶前,紫外线灯的光停在一个模糊的印记上:“你们看,这里有个鞋印,是男士的运动鞋,尺码42,和陆明的鞋码一致。而且,台阶缝里有一根黑色的头发,不是苏月也不是周婷的。”他用镊子夹起头发,放进证物袋,“陆明来过这里,说不定他还藏在钟楼顶部。”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钟锤撞击钟体的声音,震得壁龛里的蜡烛火苗剧烈摇晃,差点熄灭。周婷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惨白:“是钟楼的钟响……苏月说,钟响一次,就代表有一个死者的魂‘上了梯’。现在响了十七次,还差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就是你的。”沈砚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加快脚步往上走,“苏建国把你当棋子,苏月也没告诉你真相——第十八级台阶要的不是赵峰的血,是你的。你当年虽然后悔,但也是欺负苏晚的人之一,在他们眼里,你永远是‘罪人’。”
周婷的脚步顿住,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知道……我看到苏月给我的‘祭品服’时就知道了。那衣服和苏晚当年坠楼时穿的一模一样,她早就想让我替苏晚‘赎罪’。”她抹了把眼泪,突然加快脚步追上沈砚,“但我不能让她得逞,苏晚还在精神病院,她不能再被这些仇恨缠着了。”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符文,和方雅浴缸里的符号一模一样。沈砚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像是从里面锁死了。林野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传来微弱的诵经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苏月的声音。“她在里面做仪式准备。”林野从背包里拿出撬锁工具,“给我两分钟,我能打开。”
苏棠的目光落在门旁边的壁龛里,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陶碗,碗里装着暗红色的液体,旁边放着一根针。“是苏晚的血。”她拿起陶碗,碗底刻着“晚”字,“苏建国肯定去过精神病院,抽了苏晚的血带过来的。他想让苏晚的血和十八个死者的血混在一起,激活这个符文阵。”
“咔哒”一声,林野撬开了锁。铁门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比通道里的气味更重,几乎让人窒息。钟楼顶部的密室比他们想象的大,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符文阵,用朱砂和鲜血画成,阵眼处放着一个黑色的木盒,盒盖敞开着,里面放着苏晚的照片。
苏月被绑在符文阵的中央,手腕和脚踝都缠着铁链,铁链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苏晚当年被欺负时说过的话。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血,看到苏棠他们进来,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嘶哑:“你们终于来了……再晚一步,仪式就完成了。”
沈砚立刻冲过去,想解开苏月的铁链,却被一个声音喝住:“别动!”
苏建国从密室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刀,刀上沾着新鲜的血,刀尖对着苏月的喉咙。他的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凶狠,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苏警官,沈队长,我们又见面了。”他的目光扫过苏棠,“当年你帮我查苏晚的案子,却查不出结果,现在,我自己查出来了,也自己报仇了。”
“你报仇的方式,就是让更多的人死去?”苏棠往前走了一步,“苏晚还在精神病院,她今天下午恢复了部分意识,她问起你,问起苏月,她要的不是复仇,是家人的陪伴!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永远活在恐惧里!”
“陪伴?”苏建国冷笑一声,刀又往前递了递,苏月的脖子上渗出了血珠,“当年他们欺负苏晚的时候,谁给过她陪伴?谁给过她机会?赵峰把她推下楼梯,方雅散播她的谣言,张磊把她关在仓库里……他们每个人都该死!”
林野悄悄绕到苏建国的身后,手指放在对讲机上,准备呼叫支援。“苏建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年欺负苏晚的人有什么区别?”林野的声音冷静,“你把苏月绑在这里,用她的血做祭品,你根本不是在为苏晚报仇,你是在满足自己的恨意!”
苏建国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有了一丝松动。就在这时,钟楼的钟突然响了起来,“咚”的一声,震得密室里的灰尘簌簌落下。符文阵上的血开始慢慢流动,像一条条红色的蛇,朝着阵眼的木盒爬去。
“十八点到了!”苏建国突然回过神,刀再次对准苏月,“仪式必须完成!苏月是苏晚的妹妹,她的血能唤醒苏晚,能让苏晚记起所有事!”
“你错了!”苏月突然大喊起来,眼泪掉了下来,“爸,我早就查过了,那个仪式是假的!是我从一本破书里看到的,根本不能唤醒姐姐!我只是想报仇,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不想死,我想陪姐姐!”
苏建国愣住了,手里的刀晃了晃。沈砚趁机冲上去,一脚踢掉他手里的刀,反手将他按在地上,手铐“咔哒”一声锁上了。林野立刻解开苏月的铁链,苏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符文阵上流动的血,突然哭了起来。
苏棠走到阵眼的木盒旁,拿起苏晚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姐姐,我错了,我不该用仇恨包裹你。”她回头看向苏月,“现在还不晚,我们带你去见苏晚,你们还有机会弥补。”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朝着符文阵砍去。“谁都别想破坏仪式!”那人的声音嘶哑,掀开帽子——是陆明!他的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眼神疯狂,“苏晚必须醒来,她答应过我,要记得我帮过她!”
陆明的斧头砍在符文阵的铁链上,火星四溅。沈砚立刻挡在苏月面前,和陆明对峙起来。“陆明,你醒醒!苏晚已经恢复意识了,她不需要仪式,她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沈砚的声音洪亮,“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她永远不想记起你!”
陆明的动作顿住,斧头垂了下来。他看着苏月,又看着苏建国,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我只是想让她记得我……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当年有人帮过她……”
苏棠走到陆明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她会记得的。等她好了,我们带她去见你,你可以亲口告诉她,当年你偷偷给她送面包,劝她别放弃。这些温暖的事,比仇恨更值得被记住。”
陆明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真的吗?她真的会记得吗?”
“会的。”苏棠点头,“仇恨会消失,但温暖不会。”
密室里的钟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不再沉闷,反而带着一丝轻快。符文阵上的血停止了流动,慢慢干涸,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苏月扶着苏棠的手站起来,看向窗外——夕阳正从钟楼的缝隙里照进来,给密室里的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我们去见姐姐吧。”苏月的声音轻柔,“我想告诉她,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让她被仇恨缠着了。”
沈砚押着苏建国和陆明往外走,林野收拾着现场的证物。苏棠看着苏月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一暖——这场持续了十年的仇恨,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结束的可能。但她也知道,这不是终点,苏晚的治疗还需要时间,那些死去的人的家庭,还需要安慰。
走到通道口时,苏棠回头看了一眼十八级台阶——台阶上的血已经干涸,符文也变得暗淡,像是在诉说着这场仇恨的落幕。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跟着苏月往外走。夕阳的光洒在通道里,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朝着希望的方向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