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体的低语

教堂的尖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晓坐在钟楼里，看着空间里不断扩张的虚无。三百平米，五百平米，当数字跳到一千时，她突然能听到些细碎的声音，像有人在耳边呼吸，带着潮湿的腥气。

“姐姐，你在跟谁说话？”念念抱着布娃娃，睁着大眼睛看她。

林晓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喃喃自语。腕上的烙印已经淡成浅粉色，像朵快要凋谢的花，但那低语声却越来越清晰，有时是女人的啜泣，有时是婴儿的啼哭，最常出现的，是段重复的旋律，像首古老的摇篮曲。

“是空间里的声音。”她揉了揉念念的头发，指尖触到孩子后颈的胎痣——淡红色的，像滴凝固的血。这胎痣让她想起古籍里的插画，实验体的后颈都有相同的印记，是病毒最容易滋生的地方。

钟楼下方传来骚动。白天跪拜她的幸存者们正在争吵，有人说要把念念献给“母体”，有人说该烧掉教堂里所有的古籍。林晓抓起工兵铲，刚要下去，却被烙印传来的刺痛钉在原地——空间里突然多出个模糊的影子，蜷缩在最深处，像个没成形的胎儿。

“它在长大。”她咬着牙，想起古籍里的话：空间每扩张一倍，母体的力量就增强一分。原来所谓的“进化”，根本是解除封印的过程。

那个叫赵磊的士兵留下的纸条里，提到过“净化程序”。林晓翻遍空间里的物资，终于在一个旧收音机里找到段加密录音，是基地最后的通讯记录：“净化程序需要‘钥匙’，后颈有胎痣的孩童，是唯一能与母体沟通的媒介…”

钟声突然响起，是念念不小心碰掉了钟锤。林晓冲下楼时，正看到为首的男人举着刀扑向念念，嘴里喊着“为了人类的未来”。她挥出工兵铲的瞬间，空间突然剧烈震动，那个模糊的影子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是纯粹的猩红。

“别碰她。”林晓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腕上的烙印突然裂开，流出金色的液体，滴在工兵铲上，刀刃瞬间覆盖上一层冰晶。

男人的刀在距离念念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住，整个人被冻成了冰雕。其他幸存者吓得四散奔逃，林晓却盯着空间里的影子，它正在慢慢成形，长出纤细的四肢，面孔越来越清晰——那是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是猩红的。

“我们终于见面了，另一个我。”影子开口，声音和那低语声重合，“百年前，他们把我劈成两半，一半封印在玉佩里，一半注入人类的胚胎，就是为了防止母体失控。你是容器，我是力量，念念…是连接我们的桥。”

林晓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起三年前觉醒空间的那个雨夜，手腕的灼热和后颈的刺痛是同时出现的；想起每次使用空间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起念念对她莫名的依赖，仿佛天生就该跟着她。

“你想做什么？”她握紧工兵铲，冰晶在刀刃上闪烁。

影子笑了，声音温柔得像那首摇篮曲：“我想回家。回到没有实验，没有病毒，没有末世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和我融合，我们就能带着念念，一起离开这个烂透了的世界。”

空间外，枯萎的植物开始重新发芽，猩红的藤蔓顺着教堂的墙壁爬上来，在月光下开出妖艳的花。林晓看着腕上的烙印，那里正在愈合，像从未出现过。空间里的日记本第1101页，她写下：当秘密露出全貌时，选择往往比真相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