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裂缝

记忆的裂缝

灰白色藤蔓被斩断后，共生海的粉色海水里出现了无数道裂缝。裂缝中涌出不是海水，是各种各样的记忆碎片：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争吵，甚至有段影像里，年轻的林晓举着工兵铲，犹豫着要不要救一个曾背叛过她的人。

“是被‘完美故事’删掉的部分。”阿棠蹲在裂缝旁，看着里面的林晓最终放下工兵铲，把受伤的背叛者拖到安全区，“原来英雄也会犹豫，好人也会有恨。”

这些裂缝让很多人害怕。有个叫小满的男孩，在裂缝里看到自己的爷爷当年为了活下去，抢过别人的食物，从此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敢见人。还有对母女，在裂缝中发现彼此都藏着秘密——妈妈偷偷给共生海外的人送过物资，女儿则偷偷养着一只灰色的水母（共生海的水母本该是透明的）。

“它们是‘不完美’的裂缝。”阿棠的老碎片在她掌心发烫，“就像人身上的伤疤，不好看，但证明你活过。”

最宽的一道裂缝在共生海中心，那里原本是念念化身的巨大身影所在的位置。裂缝里的影像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成为心脏的念念并没有消失，她的意识被无数“必须完美”的声音压迫着，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鸟，每次想喊出“我想家”，就会被粉色的光捂住嘴。

“她在求救。”阿棠跳进裂缝，老碎片在她周围形成个光罩，隔绝了粉色的压迫力。越往裂缝深处走，听到的声音越清晰，念念带着哭腔说：“我不想记得所有事，我想忘掉那些疼……”

原来成为心脏的代价，是必须背负所有记忆，包括最痛苦的部分。那些被删掉的“不完美”，其实是念念偷偷藏起来的“透气孔”，她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这些裂缝，帮她撕开那个“完美”的玻璃罩。

阿棠在裂缝尽头找到念念时，她正蜷缩在一团粉色的光里，像个累坏的孩子。“他们说只有完美的心脏才能让共生海活下去。”念念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可我只是想睡一觉，哪怕只有一会儿。”

“那就睡吧。”阿棠抱住她，老碎片发出温暖的光，“剩下的交给我们，我们会记住你的疼，也会记住你的好，不会只让你一个人扛着。”

光罩外，无数人跳进裂缝，每个人都捡起一块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小满的爷爷对着抢食物的影像鞠躬，说对不起；那对母女手拉手，说以后再也不藏秘密了；有人对着林晓犹豫的影像笑，说原来英雄也会怕。

裂缝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愈合，粉色的海水里多了很多种颜色：蓝色的浪，黄色的沙，绿色的树，还有灰色的水母，在透明的鱼群里自在地游着。

念念的身影从共生海中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空，每个星星都在闪烁，像无数双眨着的眼睛。阿棠知道，那是所有不完美的记忆在发光，它们不再是裂缝，成了共生海新的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