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

消防通道的铁门锈成了暗红色，林晓用工兵铲撬开缝隙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涌出来。老周突然按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根火柴——不知藏在身上哪个角落，居然还能划燃。

“里面可能有沼气。”他晃了晃火柴，火苗在风里颤了颤，“三年前医院的氧气管道炸过，这味儿不对。”

火苗没熄灭。林晓点头，率先迈进去，第三级台阶果然发出“咔啦”的轻响，像句迟来的应答。通道里漆黑一片，老周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打火机，火光映着他脚下的雨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再没了之前的踉跄。

“地下二层有个储水池，”他突然开口，“是当年院长特意修的应急水源，用的是深层地下水，应该没被污染。”

林晓的脚步顿了顿。她三年前来时，只找到药房，根本没见过什么储水池。

“你要找的不只是药品，对吗？”老周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很沉，“安全区的井上个月就开始发臭了，郑伯的咳嗽越来越重，孩子们开始上吐下泻——你需要干净的水源。”

打火机的光突然晃了晃，照亮他手里的折叠刀，刀身上刻着个模糊的五角星。林晓这才看清，他虎口的茧不是握枪磨的，是常年握军刺的形状。

“吼——”

地下三层传来变异体的嘶吼，比刚才的迅捷型更沉闷，带着种黏腻的湿响。老周瞬间熄灭打火机，拽着林晓贴紧墙壁，指尖在她手心快速敲了两下——两短，是“有情况”。

黑暗中，能听到沉重的拖拽声，还有……水滴落在水面的声音。

“是‘腐骨’，”老周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它们把卵产在水里，水源被污染了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林晓突然想起空间里剩下的半桶纯净水，够郑伯和念念撑三天，撑不了整个安全区。她握紧工兵铲，正要冲出去，却被老周按住肩膀。

“左边第三个转角有消防斧，”他声音压得极低，“我去引开它们，你去储水池——池底有个阀门，转三圈就能打开，水会顺着管道流到安全区的暗渠，是院长当年留的后手。”

“你怎么知道暗渠？”林晓终于问出这句话。

打火机又亮了，这次照亮老周胸前的口袋，里面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带，上面绣着个“周”字。“我是周延，”他笑了笑，火光里眼角的疤痕露了出来，“当年那个没听话的警卫员，也是……炸了氧气管道封死尸群的人。”

林晓猛地想起郑伯提过的名字。三年前，是个叫周延的士兵用自爆的方式守住了医院最后一道门，让三十多个孩子得以逃到安全区。

“腐骨的卵囊怕火。”周延把打火机塞进她手里，突然拽下脖子上的东西塞进她掌心——是块暗绿色的晶体，触手温润，像块凝固的月光，“这是从变异体脑子里挖出来的‘灵源’，能点燃，比火柴管用。”

他没等林晓反应，突然大吼一声，朝着拖拽声的方向冲过去。折叠刀划破空气的锐响里，林晓握紧那块灵源，掌心传来灼烫的温度，像三年前玉佩觉醒时的感觉。

消防斧卡在转角的裂缝里，她拔出来时，听到周延的闷哼，还有腐骨被点燃的尖叫。池底的阀门果然在，转动时发出“嘎吱”的声响，干净的水流涌出来，带着股清冽的气息，漫过她的雨靴。

空间里的玉佩突然发烫，映出周延的身影——他背靠着储水池的墙壁，肚子上插着根骨刺，手里却还举着燃烧的灵源，把最后一只腐骨逼在角落。

“告诉郑伯，”他对着玉佩的方向笑了笑，像在对空气说话，“暗渠通了……孩子们有救了。”

水流顺着暗渠流出去的声音，像首温柔的歌。林晓站在池边，看着手里的灵源渐渐熄灭，变成块普通的石头。她突然想起周延脚边那双过大的雨靴，和安全区里，孩子们总说“不合脚”的新鞋。

工兵铲在掌心转了个圈，她转身往通道外走，脚步比来时更沉，却也更稳。口袋里，那副老花镜的金属框硌着肋骨，像块不会熄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