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皮影戏馆藏在钟楼附近的老巷里,木门上挂着褪色的红灯笼,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像在招呼客人。苏瑶和沈逸走到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锣鼓声,夹杂着清脆的唱腔,热闹得很。
“老杨师傅在里面排新戏呢。”沈逸推开木门,一股淡淡的桐油味扑面而来。戏馆不大,八仙桌摆得整整齐齐,前排已经坐了几个老人,正眯着眼睛听戏。舞台上,两个皮影人正在打斗,动作灵活,连翻跟头的弧度都透着精气神。
操纵皮影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戴着老花镜,手指却灵活得很,丝线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旁边敲锣鼓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眉眼间和老人有几分相似。
“杨师傅,这是苏瑶,来拍皮影戏的故事。”沈逸走上前打招呼。
老杨师傅停下手里的动作,摘下老花镜:“欢迎欢迎,我这孙子刚学没多久,正练手呢。”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眼里满是骄傲。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爷爷总说,皮影戏不能只演老故事,得让年轻人也爱看。”
原来老杨师傅为了让孙子接班,把流行的动漫角色改成了皮影,还编了新唱腔,没想到在短视频平台火了,不少年轻人特意来巷里看戏。
“你看这个。”老杨师傅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皮影,是个穿着汉服的姑娘,眉眼精致,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花纹,“这是我照着孙女的样子做的,她在外地读大学,每次想家了,就看我给她拍的皮影戏。”
苏瑶举起相机,镜头里的老杨师傅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皮影,指尖拂过姑娘的裙摆,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真的布料。沈逸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偶尔帮老人递过剪刀,眼神里带着敬佩。
排练间隙,老杨师傅教苏瑶操纵皮影。丝线比想象中难控制,苏瑶刚想让皮影抬手,却不小心让它栽了个跟头,引得众人都笑了。
“得用巧劲,像哄孩子似的。”老杨师傅耐心指导,“这皮影啊,看着是木头做的,其实有灵性,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长精神。”
沈逸在旁边拍下这一幕,照片里的苏瑶皱着眉专注练习,老杨师傅在一旁比划,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们身上,像幅温暖的画。
中午在戏馆吃了臊子面,面条筋道,臊子鲜香,老杨师傅的老伴还端来一碟油泼辣子,说自家种的辣椒,香而不辣。苏瑶吃得满头大汗,沈逸递过纸巾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像羽毛拂过,引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下午拍老杨师傅教孙子刻皮影,老人握着年轻人的手,在驴皮上勾勒线条,刀刃划过的地方,落下细碎的皮屑,像撒了层雪。
“这驴皮得用渭河的老驴,泡够三个月才够韧。”老杨师傅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刻眼睛要留三分白,才显得有神;刻裙摆要斜着下刀,动起来才像流水……”
这些代代相传的手艺细节,被苏瑶一一记在笔记本上。她突然觉得,“城市温度”记录的不只是人情,更是这些正在消失的匠心——它们藏在刀锋里,在丝线间,在老一辈人的言传身教里,是比故事更珍贵的传承。
拍摄结束时,老杨师傅送给苏瑶一个小皮影,是只展翅的蝴蝶,翅膀上用金线绣着细密的花纹。
“这是我年轻时给老伴做的定情物。”老人眼里带着笑意,“现在送给你,祝你们像蝴蝶一样,双宿双飞。”
苏瑶的脸颊瞬间红了,刚想解释,却被沈逸按住了手。他接过皮影,认真地对老人说:“谢谢您,我们会好好收着。”
走出戏馆时,夕阳正斜照在巷口,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瑶捏着那只蝴蝶皮影,指尖能感受到驴皮的韧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老杨师傅是不是误会了?”她小声问。
“误会也没关系。”沈逸转头看她,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说不定很快就不是误会了。”
苏瑶的心跳突然加速,低头看着脚尖,却忍不住笑了。巷口的风吹过,带着桐油和辣椒的混合香气,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有点辣,又有点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回到酒店整理素材时,苏瑶翻到沈逸拍的那张她学皮影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老杨师傅的皱纹里也盛满了笑意。她把照片设成屏保,又看了看桌上的蝴蝶皮影,突然觉得,这次西安之行,不仅收获了故事,还藏起了一颗悄悄发芽的心事。
窗外的灯笼亮了,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皮影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瑶轻轻拨动蝴蝶的翅膀,看着它在灯光下颤动,像在诉说一个未完的故事。她知道,这只皮影会和银杏叶书签、熊猫锦袋一起,被好好收藏,成为这段时光里,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