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入局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书房的寂静：“传陛下口谕，镇北王萧砚衡擅闯皇宫，目无君上，杖责一百，即刻行刑！”

沈怀瑾猛地抬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看着萧砚衡挺直的脊背，那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即将受刑的不是自己。可沈怀瑾忘不了昨夜密室里的鲜血，更清楚这一百杖对谁都绝非小事——即便是金丹境，硬生生受下来也得脱层皮。

“陛下！”沈怀瑾终是没忍住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镇北王虽有不敬，却也是为揭发奸佞……并且您曾经赏过他一块令牌，您说过那令牌可以在皇宫中随意走动。”

“放肆！”皇帝怒视着他，“一个无名之辈也敢插嘴？拖下去！”

萧砚衡忽然侧头，琥珀色的眸子扫过沈怀瑾，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无妨，本王担得起。”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清晰地传入沈怀瑾耳中，“看好你家人，别让本王的罪白受了。”

侍卫架起萧砚衡往外走时，沈怀瑾看着他被拖拽的背影，忽然想起今早那双递过来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与昨夜沾满血的模样重叠在一起，竟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行刑的消息很快传遍皇宫。沈怀瑾被软禁在偏殿，只能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杖击声，一声，又一声，像重锤敲在他心上。他背对着门站着，指尖冰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分不清对萧砚衡的情绪里，究竟是厌恶多些，还是别的什么更复杂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进来：“许……许先生，丞相府的人……已经被放出去了，回府了。”

沈怀瑾猛地转身：“镇北王呢？”

小太监脸一白：“王……王爷还在受刑，听说……听说已经晕过去了……”

他冲出偏殿时，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行刑的广场围满了人，却静得落针可闻。萧砚衡趴在刑台上，黑色的囚服早已被血浸透，背后血肉模糊。监刑的太监正准备喊停，却见刑台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用尽力气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奔来的沈怀瑾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挑衅的嘲弄，仿佛在说：看，我做到了。

镇北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宫外候着了，侍卫把镇北王台上马车。

“进来。”马车帘子内的人说道，那人声音中气十足，好似刚刚那个被打的半死的人不是他。

沈怀瑾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进了马车里面。

他往前一看，哪还有什么身受重伤。沈怀瑾眼中散发着震惊。

“很惊讶？”萧砚衡倚在车壁上，哪还有半分受刑后的颓态。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原本该沾满血污的衣服早已换下，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一百杖而已，若连这点把戏都演不好，怎么瞒得过父皇的眼睛？”

沈怀瑾这才注意到，他袖口微敞处露出的皮肤光洁如初，哪里有半分伤痕。方才刑台上那血肉模糊的景象，竟全是伪装？

“你……”沈怀瑾一时语塞，心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松了口气，还是被戏耍的愠怒？他分不清。

萧砚衡忽然倾身靠近，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笼罩过来，冲淡了宫墙内的压抑。“本王说过，会保你家人平安。”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沈怀瑾的眉心，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怎么，许先生这是在担心我？”

沈怀瑾猛地偏头躲开，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王爷多虑了，初安只是……”

“只是什么？”萧砚衡步步紧逼，将他困在车壁与自己之间，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只是觉得本王手段卑劣？还是……舍不得本王真受那罪？”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沈怀瑾下意识抓住车框，指节泛白。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想起昨夜密室里那沾满鲜血的手，想起刑台上那道挑衅的目光，想起此刻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掌控欲。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布局。皇帝的怒意，太子的罪证，甚至那一百杖刑，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王爷好手段。”沈怀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乱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丞相府得以保全，初安感激不尽。只是如今事了，你我之间……”

“你我之间？”萧砚衡打断他，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沈怀瑾，你以为这事就完了？”

他指尖微微用力，语气陡然转冷：“太子倒不了，父皇的心思你我都清楚。今日放过沈家，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有本王护着，你觉得你们能安稳回得了老家？”

沈怀瑾一怔，这话如冷水浇头。他只顾着家人平安，竟忘了朝堂波谲云诡，太子根基深厚，怎会善罢甘休？

“你想怎样？”他沉声问道。

萧砚衡松开手，靠回原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很简单，那就是许初安留在本王身边。”

马车外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车厢内一时寂静。沈怀瑾看着萧砚衡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忽然明白，自己从牵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逃不掉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清明：“好，我知道了。”

萧砚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明智的选择。”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的气氛虽因沈怀瑾的应下稍显缓和，却仍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沈怀瑾望向窗外，街边的景致如往常般热闹，可他的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既已决定留下，有些事便得与你说清。”萧砚衡打破沉默，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沈怀瑾转过头，静静等着他开口。

萧砚衡微微皱眉，目光中透着思索，“太子一党不会轻易罢休，往后明枪暗箭少不了。留在我身边，你得时刻保持警醒。”

沈怀瑾微微点头，“我明白。”

萧砚衡看着他，似在考量他的决心，“这并非易事，稍有不慎便会危及自身乃至你家人的性命。你当真想清楚了？”

沈怀瑾目光坚定，“我既已答应，便不会反悔。王爷但有吩咐，初安定当全力而为。”

萧砚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很好。不过，你也无需太过紧张，本王自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