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那琥珀色的眼睛,眼睛中,不似刚开始那般凌厉,亦或是像一汪深潭不可琢磨,那双眼睛中竟然装着一丝温情。
“初安,斗胆问一句,王爷与我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萧砚衡怔住了,随即又很快的恢复了正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里早已,兵荒马乱:“在那个雨夜当中我救了你,这算吗。”
“不,是在那之前。”
“也许是长得相似之人?我三岁就在北疆,在此之外没出过北疆,如何能与你这江南之人相遇?”他有意在躲避这个问题,好似那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沈怀瑾皱了皱眉头:“可是…我的记忆…”
“过去的都别想了,过去就是过去。”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糕,塞进了沈怀瑾的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从他嘴里涌开,他有些诧异,他知道这是萧砚衡有意堵住他的嘴,但是没有想到他会随身带桂花糕,而那桂花糕还是天品阁独有的。也是沈怀瑾最喜欢吃的。
“王爷,您为何会贴身带这个?”沈怀瑾问道。
“一个故人喜欢吃,便携随身带着。”他说这句话时眼中带有些落寞,随即又看向沈怀瑾,淡淡的笑了笑。
听到这句话时,沈怀瑾的咀嚼声停了下来,心中咯噔一下问道:“那你的那位故人…”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觉得有些欠妥,也就停顿了下来。
“我没有保护好他,你也不用觉得这句话有些欠妥,我既能说出来,就说明我已经放下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他的面部毫无变化,就像说了一件极小极小的事一般,但是声音中却夹杂着些颤抖。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下来,好像没下雨了 。外面行驾着马车的侍卫,道:“王爷到北疆境内了,但是马已经跑不动了。”
“前方有座庙,到那再休憩一下吧。”
“王爷你是如何知道的?”
“来多了,比较熟悉。”
庙是一座破庙,牌匾都烂掉了一块,但是还是能隐约看着到那牌匾上写的三个字“兰蔻寺”,虽说是个破庙,但好在能挡雨挡雪,也算是一个能安居之所。
沈怀瑾仔细的看了看那牌匾,他倒是有些那纳闷儿,这明明就是一座庙,为什么要叫“兰蔻寺”呢走进庙中,在仔细打量着庙中的一切。庙中的墙壁上刻画着一幅画,说实话也不算是画,是一只凤凰盘旋在老虎上,好似在保护那只老虎,而那只老虎也呲着牙,也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那只凤凰。画风极其简略,像是人为,而且能看出来那个人不会画画。
他轻轻的抚摸着那里,头突然一阵刺痛,很多记忆涌了上来。但却什么也记不住 那记忆涌上来的人他脸也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而接下来的画面,让他更加胆寒,他全家被灭。只留下他一人,被打断双腿,修为尽废,丢进勾栏院,论别人肆意践踏!!
“怎么了?”熟悉的味道传来,那声音极为柔和,他轻轻的扶住了沈怀瑾。
“这个是谁画的?知道吗?”他声音带着些着急。
萧砚衡没有说话,他便拉着他,声音带着些愤怒道:“我问你是谁画的!”
这次他依旧没有说话,沈怀瑾突然极致疯狂:“你知道!你知道对不对!快告诉我!”
萧砚衡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辣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
沈怀瑾见他问不到,便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一些苦涩和无可奈何。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些不属于他的痛苦回忆,又冲刷着他的大脑,或是什么呢?
是父亲母亲的头颅悬于梁上,是亲哥哥的遗体插满旗帜,还是?被肆意践踏过的妹妹拿起剑,在他面前自刎。而自己武功尽废,变成一个废人,被卖到勾栏院,任一群变态,折磨的不成样子。
一口污血吐了出来,随即他便昏了过去。萧砚衡稳稳接住了他,眼泪从他的眶中滑落。被萧砚衡轻轻抚去,而萧砚衡自己,眼中也饱含着泪水。
他叫他的侍卫蛰伏在破庙的周围,而他自己在亲手照顾昏过去的沈怀瑾。就像上辈子一样。
而在萧砚衡的记忆深处,那段记忆似乎永远都不会被遗忘。
————
“这什么破地方,妈的走了这么远,一个村子都没见到。”一位红衣少年,骑着一匹马,在雪地中踏足。
那少年鼻梁高挺,桃花眼看什么都深情,红衣衬着他身形修长,身负一把长剑,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那玉佩中刻有凤凰纹饰,看上去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可此时却拧着眉。
又是过了许久,他终于看到了一座破庙屹立在大雪之中,但是他没有不大,他翻身下马,把马拴在破庙一旁的柱子上。他抬头一看庙上的牌匾
“兰蔻寺?这不就是一座破庙吗?还寺不寺的。”那人讪笑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环顾庙中所有,蜘蛛网爬满了整座庙,时不时还发出老鼠叫声,地板虽然落了尘灰,但用稻草铺上上还是能睡人的。
“这里是北疆,怎么会有稻草?”
他才意识到了,这除了他还有别人。他从身后抽出剑。再次环顾四周,察觉到没有人才能缓缓坐在一个蒲团上调养生息。
这时一个带伤的男子推开了庙门,直挺挺的,向地上倒去。
他显然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才站起身走到男子面前,先是用脚踹了踹他,那人一动也不动。
他用手探探对方的鼻息,伤看起来狰狞,但好在没什么大事,他把那男子拉进来,用灵力给他温养。
很快那男子便醒了,可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掐住他的脖子,按在地上:“你是谁?”
“要死了,你掐太紧了,我要死了!咳咳,有你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咳咳!”
那男子放下的手,他才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就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轻柔的为那男子上药。可那男子却一把推开了他。
“喂喂喂,我在给你上药哎。”
“不需要。”
他挑了挑眉:“就需要,我就乐意给你上。”
但说完这句话,他在给他上药,他并没有推开。
“我叫沈怀瑾,你叫什么呀?”在药快上完的时候,他对他笑了笑,突然说道。
可那人却没有说话,脸撇过去似是不想搭理他。
沈怀瑾也不恼,自顾自地收起药瓶,拍了拍手上的药粉:“不说啊?那我就叫你‘木头’好了,你看你这闷葫芦样子,跟庙里的石像似的。”
他说着往火塘里添了几根枯枝,火星噼啪溅起,照亮了男子紧绷的侧脸。那人身形挺拔,玄色衣袍上沾着暗红的血迹,虽狼狈却难掩周身的凛冽气场,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里亮得惊人,像藏着未熄的寒星。
“木头,你伤得这么重,是被人追杀?”沈怀瑾托着下巴看他,桃花眼弯成月牙,“北疆这地方可不太平,不过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沈怀瑾,本公子武功盖世,护你周全没问题。”
男子终于掀了掀眼皮,声音冷得像雪地的冰碴:“聒噪。”
“哎你这人!”沈怀瑾佯装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胳膊,见对方没躲,又得寸进尺地凑近些,“你看这庙破是破了点,但名字挺好听的——兰蔻寺。不过哪有寺庙叫这名儿?倒像是姑娘家的闺名。”他忽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给它添点生气?”
不等对方回应,他已经摸出腰间的匕首,蹲到墙角在积灰的石壁上划拉起来。玄衣男子皱着眉看他折腾,只见红衣少年手舞足蹈地比划半天,最后在墙上刻出个歪歪扭扭的凤凰,翅膀画得像两片枯叶,尾巴却翘得老高。
“你看你看,像不像我玉佩上的凤凰?”沈怀瑾献宝似的指给他看,又转头盯着他,“你属什么的?我属虎,听说凤凰和虎是祥瑞搭档呢!”
男子指尖微动,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凤凰玉佩上,沉默片刻,终是从怀里摸出半截炭笔——许是之前赶路时捡的。他走到石壁另一侧,蘸了点火塘边的灰烬,竟真的在凤凰旁边画了只老虎。那老虎龇着牙,爪子却小心翼翼地护在凤凰尾羽下,笨拙得可爱。
沈怀瑾看得直笑:“你画的老虎怎么跟小猫似的?不过……”他凑近了些,声音软下来,“比我的凤凰好看。”
男子放下炭笔,耳尖在火光里悄悄泛了红,却依旧嘴硬:“无聊。”
“才不无聊呢!”沈怀瑾忽然从包裹里摸出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到他嘴边,“这个给你吃,天品阁的,甜丝丝的,吃了就不冷啦。”
玄色衣袍的男子僵了僵,似乎想说“不要”,但在少年亮晶晶的注视下,终是微不可察地张开了嘴。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漫开时,他看着沈怀瑾笑得灿烂的脸,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琥珀色眼睛,竟悄悄融了些暖意。
“对了木头,”沈怀瑾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
风雪敲打着庙门,炭火在火塘里安静地燃烧。男子沉默良久,终于从喉间溢出两个字,轻得像雪花落地:“萧砚衡。”
“萧砚衡?”沈怀瑾念了一遍,笑得更欢了,“这名字好听!跟你人一样,听着就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