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冬至晚宴

他们聊了许久 ，直至暮色渐沉，凤仪宫的琉璃灯盏次第亮起。 凌霄将药箱仔细合好，转头看向还在翻检药材的代战："代战，表哥该走了。"

"这么快？"代战捏着一株雪莲抬头，九凤钗的流苏晃了晃，"不是说好要尝我新酿的葡萄酒吗？" "苏龙备了宴。"凌霄起身，袖口却被拽住。

代战将一个小巧的玉盒塞进他掌心："给你，固本培元的，你和远儿都能吃。"又压低声音，"里头加了雪蛤，别说是我给的，不然每次送贡品时，总交代我不要这么费心。" 凌霄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将玉盒收入袖中："好，表哥答应你，改日再来尝你的酒。"

相府花厅里，苏龙正指点丫鬟摆盘，见凌霄独自前来，挑眉笑道："公主舍得放人了？"凌霄笑了笑，说道：“嗯。”

青玉案上摆着两盘刚出锅的饺子，热气氤氲，薄皮透着内馅的诱人色泽——一盘是金黄的玉米猪肉馅，另一盘是鲜香的牛肉洋葱馅。

王金钏执银箸，夹起一只玉米猪肉饺，轻轻蘸了醋，咬破的瞬间，汤汁溢出，甜嫩的玉米粒混着猪肉的鲜美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今年的玉米格外甜。" 苏龙笑着舀了一勺牛肉洋葱馅的饺子给她："再尝尝这个，老赵今早现宰的牛，肉嫩得很。"

凌霄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剥着蒜瓣，冷峻的眉眼在烛光下柔和了几分。他夹起一只牛肉饺，蘸了点儿辣椒油，入口辛辣鲜香，倒是很合他的口味。

"凌兄觉得如何？"王金钏问 "不错。"凌霄简短评价，却又夹了一只，显然很满意。 苏龙举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荡漾："难得聚在一起过冬至，今日不醉不归。"

三人碰杯，窗外雪落无声，屋内暖意融融。凌霄心不在焉地拿勺子搅着汤，苏龙见状，笑了笑，说道：“凌兄，这么快就想远儿（凌霄儿子一凌远，可见第九章）了？”

凌霄被他猜中了心思，耳根微红，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是啊苏兄，他一个人在西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苏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他可是你凌霄的儿子，你就放心吧。”

凌霄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夜光杯却映出他担忧的容颜。他将夜光杯托在掌心，指尖轻旋三圈，将杯中的酒灌入喉中。

感觉不过瘾，转头直接拎起白瓷酒壶，仰头便灌。一道银线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玄色衣领。酒壶"咚"地砸在案上，他抹了把唇角："痛快。"

苏龙和王金钏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对凌霄的担忧，苏龙望着喝得面红耳赤的凌霄，轻拍他的背，担忧地说道：“凌兄，你怎么了？此酒甚烈，莫不可当清水饮啊。”

凌霄望向他，眼眶微红，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窗外雨声淅沥，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凌霄素来沉稳的声线罕见地发颤："......他今日传信说，要独自去查突厥残部的踪迹。"

苏龙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

烛光下，这位西凉王的眼尾泛着红，喉结滚动数次，才艰难挤出下一句："......他才二十岁。"

"当年我十九岁时，已经带着三百轻骑杀穿了突厥大营。"他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现在......竟怕得连酒杯都端不稳。" 一滴泪珠砸进酒里，荡起细微的涟漪。

苏龙沉默片刻，伸手按住他发抖的手腕："远儿比你聪明。" "他就是太聪明！"凌霄猛地抬头，通红的眼底终于泄出一丝压抑已久的恐惧，"他若莽撞些倒好了......可那孩子，连赴险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苏龙搂住他的肩说道：“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今夜你只是凌霄，不是西凉王。”话未说完，凌霄的肩膀微微一颤，像是再也撑不住一般，整个人向前倾去。苏龙还未反应，凌霄的额头已经抵在他肩上，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料，带着压抑的颤抖。

"他才二十岁……"

一滴泪砸在苏龙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紧。凌霄的指尖死死攥着他的衣袖，骨节发白，像是抓着最后的依靠：“我就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丽娜的在天之灵交待。”

苏龙沉默地抬手，轻轻按在他后颈上。掌心下的肌肤紧绷着，像是随时会崩断的弦。凌霄的呼吸越来越重，最终化作一声极低的哽咽，心中都是对儿子的担忧。

烛火渐暗，廊下的风灯在雪夜里晕开一圈暖黄。

苏龙扶着凌霄穿过回廊，掌心贴在他后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身躯里未散的颤抖。凌霄的脚步有些虚浮，却仍固执地挺直背脊，唯有垂落的袖口泄露了几分颓然。

"到了。" 苏龙推开厢房门，炭盆烧得正旺，热气扑面而来。凌霄却站在门口未动，盯着屏风上绣的西凉雪山图，喉结滚了滚："......我没事。"

话音未落，苏龙已将他按坐在床沿，蹲下身替他脱去锦靴："逞什么强。" 凌霄忽然抓住他手腕，通红的眼眶在烛光下无所遁形："若他......"

"没有若。"苏龙斩钉截铁，扯过绒毯裹住他肩膀，"远儿比你想象的强。" 窗外雪压梅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凌霄终于松了力道，任由苏龙替他拆开发冠。青丝散落瞬间，一滴泪砸在二人交叠的手背上。

安顿好凌霄后，苏龙轻轻合上厢房门。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独自穿过庭院，积雪在靴底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抬头望去，王金钏正倚在他们卧房的门边，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醒酒茶，热气在寒夜里氤氲成雾。

"他睡了？"她轻声问。

苏龙摇头，走进卧室，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茶水温热，却化不开他眉间的郁色："我第一次见他这样。" 王金钏说道：“做父亲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儿子的呀？”苏龙点了点头。王金钏掀开锦被一角，苏龙却先伸手焐暖了床榻才让她躺下。他习惯性睡在外侧，左臂却悬在床沿。

更漏声里，苏龙的手终于慢慢落在她腰间。王金钏翻了个身，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让那粗糙的掌心贴着她平稳的心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