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相府的雕花窗棂上。苏龙手持一卷兵书，踏着青石板小径从书房归来，衣袖间还带着墨香。行至东厢房外，忽闻妻子王金钏的声音从半掩的窗扉飘出。
"宝钏，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在杭州外祖家尝过的那道宝塔肉？"王金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那层层叠叠的肉片如宝塔般耸立，入口即化，酱香浓郁却不腻口..."
苏龙驻足廊下，月光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淡淡阴影。他本不欲偷听妻子姐妹私语，却被那话语中的向往之情牵住了脚步。
"自然记得。"王宝钏笑着应答，"那厨子说是祖传手艺，要切出三十六层薄如蝉翼的肉片，还要用绍兴黄酒腌制三日呢。姐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窗内传来茶盏轻碰的声响。"前日梦见外祖母了，醒来便想起那道菜。"王金钏轻叹，"可惜京城无人会做，连宫中御厨都..."
夜风拂过庭院竹林，沙沙声掩去了后半句话。苏龙立在原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边缘。他与金钏成婚五载，深知妻子虽贵为相府千金，却极少表露对衣食住行的要求。这般明确的向往，实属罕见。
次日寅时，苏龙如常起身早朝。他身着绛紫官服，玉带束腰，在铜镜前仔细抚平每一道衣褶。王金钏尚在睡梦中，他轻吻妻子额角，将锦被往上掖了掖，才轻声退出房门。
朝堂之上，苏龙立于文官之列，神情专注地聆听边关军报。阳光透过殿顶的琉璃瓦，在他清瘦挺拔的身影旁投下一道淡淡光晕。谁也看不出，这位以才学闻名长安的苏大人，此刻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寻访那道杭州名菜。
退朝钟声响起，苏龙并未随同僚出宫，而是转向了御膳房的方向。穿过几重朱红宫门，蒸腾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他站在庖厨外的梨树下，静静等待喧闹暂歇。
"苏大人？"一位年约五旬的老师傅擦着手走出来，面露诧异，"您怎会来这等油烟之地？"
苏龙拱手一礼，广袖垂落如流水："听闻张师傅是杭州人士，特来请教一道家乡菜。"
张师傅闻言，皱纹里绽出笑意："大人客气了，不知是哪道菜？"
"宝塔肉。"
三字一出，张师傅眼中闪过惊讶："这道菜做工繁琐，如今会做的人不多了。大人为何..."
"内子怀念儿时滋味。"苏龙温声解释，眉目间尽是柔和，"想给她一个惊喜。"
张师傅打量着眼前这位儒雅官员，见他目光诚挚，不由点头："难得大人有这份心。宝塔肉讲究'三精'——选料精、刀工精、火候精。需取五花肉中段，肥瘦相间如云纹..."
苏龙认真聆听，不时询问细节。当张师傅演示刀工时，他接过厨刀尝试，锋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初次切出的肉片厚薄不均，他却毫不气馁，反复练习直到手腕发酸。
"大人天资聪颖。"张师傅赞叹道，"不过要切出三十六层透光的肉片，还需多练几日。"
"有劳张师傅指点。"苏龙微笑，"不知可否请您帮忙备齐食材？夫子生辰在即..."
暮色渐浓时，苏龙才离开御膳房。他的官服下摆沾了面粉，袖口隐约有酱料香气，眼中却盈满笑意。此后半月，每逢公务之余，他便悄悄来御膳房学艺。有时批阅公文至深夜，还会在书房以萝卜练习刀法。
王金钏生辰这日，相府花园张灯结彩。薛平贵携王宝钏早早到来，王夫人端坐主位，金钏忙着招呼侍女布菜。唯独苏龙迟迟未现，直到宴席将开，他才从厨房方向走来，月白长衫外罕见地系了条围裙。
"夫君这是..."王金钏惊讶起身。
苏龙笑而不答，轻轻击掌。两名小厮抬着红木食盒上前，揭开瞬间，热气氤氲中一座琥珀色的"宝塔"巍然矗立，足足三十六层肉片在烛光下晶莹剔透，酱汁如琉璃般流淌。
"宝塔肉！"王金钏掩唇轻呼，眼中泛起水光，"你怎会..."
"那夜听你提起，便去学了。"苏龙执起她的手，指腹上的刀痕尚未痊愈，"尝尝可还似当年滋味？"
王夫人率先动箸，肉片入口即化，不由赞叹："咸甜适中，肥而不腻，比我在杭州吃过的还要鲜美！"
薛平贵细细品味后，举杯敬道："大姐夫文武双全，没想到厨艺也如此精湛。大姐好福气。"
"不过是..."苏龙话音未落，王金钏已夹起一片肉喂到他唇边。四目相对间，她眼中柔情胜过千言万语。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融为一处。
王宝钏看着姐姐眼角泪光，忽然笑道："早知大姐夫这般用心，我该多说几道想吃的菜。"众人哄笑中，苏龙只是温柔地望着妻子，轻声道："只要你喜欢，学做多少道都无妨。"
宴席散去时，王金钏倚在苏龙肩头轻语："那日你站在窗外，我其实看见了竹影晃动。"
苏龙讶然失笑："原来夫人早知。"
"不知的是你竟为我学做这般复杂的菜。"她握住他带着薄茧的手，"这比什么珠宝绫罗都珍贵。"
夜风送来阵阵花香，廊下灯笼将两人相携的身影拉得很长。那盘宝塔肉已被分食殆尽，唯有余香萦绕在记忆里，成为这个生辰最温暖的印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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