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京刮起干冷的风，未名湖结起薄冰。余清裹紧围巾冲出教学楼，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撕碎。手机在兜里震动，安泽的短信简洁如常：“小璇发烧，附院急诊。”
地铁像冰窖。余清攥着吊环，看车窗倒影里自己发青的嘴唇。最优解突然崩塌成急诊室刺眼的灯牌——昨夜小璇咳嗽加重时，安泽还算着退烧药剂量说“可控变量”。
急诊室人满为患。余清在输液区角落找到他们——安泽正用军训教的绷带法固定小璇手背的针头，输液架钩着北大图书馆借来的《线性代数》。
“病毒性肺炎。”安泽没抬头，手指压住小璇乱动的腕子，“要住院。”他脚边扔着数学系竞赛的报名表，日期圈在明天。
余清蹲下收拾满地狼藉。小璇滚烫的额头抵着他肩膀嘟囔：“余清哥哥...数学赛奖杯是不是很大？”安泽固定针头的手猛地一颤。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消毒水味混着泡面调料包的咸腻。安泽盯着缴费单上的数字，计算器屏幕的光映着他干裂的嘴唇。“竞赛奖金够五天住院费。”他忽然把屏幕按灭，“但错过保研加分赛。”
余清抽走缴费单。纸页边缘被安泽掐出深痕，像某种无声的崩溃。他想起安泽铁盒里那张“和他看未名湖初雪”的纸条——此刻窗外正飘下今冬第一场雪。
“变量修正。”余清划掉缴费单数字，掏出家教工资卡，“我接了个出版社校对私活，预付金刚好够。”他拽过安泽的手写新公式，“你明天去比赛，我请假陪护。护工费等于竞赛奖金减住院费盈余...”
安泽突然抓住他手腕。走廊灯光昏暗，他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你连续熬夜一周了。”
“所以呢？”余清笑出白气，“最优解要共赢，记得吗？”他指尖在安泽掌心写写画画，“我校对稿子时小璇睡觉，你比赛时我们视频...”
雪越下越大。安泽忽然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呼吸烫透毛衣：“我害怕。”这三个字轻得像雪落，却压得余清心脏骤沉。他想起安泽父亲弃家那夜，少年也是用这种语气说“数学不会背叛你”。
“安泽，”余清捧起他脸，“看着我。”雪花在窗外狂舞，映亮两人交叠的鼻尖，“我们不是数字。会哭会怕才叫活着。”
后半夜小璇退烧。余清挤在陪护椅上校对书稿，安泽在床边地毯上演算赛题。晨曦染白窗棂时，小璇忽然嘟囔梦话：“哥哥赢奖杯...余清哥哥穿柠檬黄加油...”
安泽笔尖一顿。他凝视余清蜷在椅上熟睡的侧脸，校对稿的红笔还攥在手里。突然起身翻找背包，掏出个皱纸盒——北大超市买的柠檬黄染料。
比赛日早晨，余清被手机震动吵醒。安泽的短信附着一张照片：数学竞赛会场里，他穿着染得斑驳的柠檬黄T恤，胸前号码牌写着“For RQ”。下条短信跳出：“最优解修订版：赢奖杯给你当笔筒。”
余清笑着抹眼。窗外雪停了，未名湖的冰面上，有个滚成胖雪人的身影举着纸板，墨迹被雪水晕开仍清晰可辨：
“变量余清：今日能否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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