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放晴时,汴京的街面已被晒得半干,青石板缝里还凝着水珠,被日头一照,亮闪闪的像撒了层碎银。
赵盼儿刚核对完新到的茶叶清单,就见小石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掌柜的,对面‘醉仙楼’的伙计送来的,说……说他们东家想请您过去一趟。”
盼儿接过纸条,上面只草草写着“有要事相商,盼赐步”几个字,字迹潦草,倒不像昨日那位顾千帆的手笔。她指尖捻着纸条边缘,略一思忖:“醉仙楼向来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突然找我?”
“许是想谈合作?”小石头挠挠头,“听说他们新来了位管事,行事挺古怪的。”
盼儿不置可否,起身取了食盒,往里面装了两罐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去看看便知。”
穿过湿漉漉的街面,醉仙楼的伙计早已候在门口,见了盼儿便殷勤地引路。楼里比永安楼宽敞些,却少了几分雅致,满是酒肉的油腻气。伙计将她引至二楼雅间,推门时,盼儿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是昨日那位月白锦袍上的气息。
雅间里端坐的果然是顾千帆。他换了身藏青暗纹常服,正临窗翻着本账册,听到动静便抬眼,目光在她手中的食盒上顿了顿:“赵掌柜倒是客气。”
“听闻顾大人找我,无甚薄礼,带了些新沏的茶,”盼儿将食盒放在桌上,语气不卑不亢,“不知大人所谓‘要事’,是何缘故?”
顾千帆合上账册,指尖在封面轻轻敲了敲:“昨日见永安楼生意不错,只是后厨排烟口正对我楼内雅间,烟气呛得客人投诉,想与赵掌柜商量挪个位置。”
盼儿心头一紧。那排烟口是当初特意请工匠定下的,挪一次耗费不小,且醉仙楼早不说晚不说,偏等这位“活阎罗”来了才提,分明是有意拿捏。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说笑了,排烟口位置是官府报备过的,若随意改动,怕是不合规矩。”
他抬眸望过来,眸底似有笑意:“规矩是人定的。赵掌柜若肯通融,往后永安楼若遇麻烦,皇城司或许能帮上忙。”
这话半是暗示半是施压。盼儿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忽然想起昨日雨里他那双沉静的眼。她浅浅一笑:“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永安楼的规矩,是凭手艺立足,不仗权势周全。”
说罢,她起身福了一礼:“茶若不合口,便留着漱口。告辞。”
走出醉仙楼时,日头已升至半空,晒得人暖意融融。盼儿回头望了眼那紧闭的雅间窗棂,忽然觉得,这位顾大人的心思,竟比昨日的雨雾还要难猜。
而雅间内,顾千帆望着桌上未动的茶罐,指尖摩挲着方才盼儿碰过的杯沿,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这汴京城里,竟还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唤来陈廉:“去查查永安楼的排烟口,当真合规?”
“是。”陈廉刚要走,又被他叫住。
“……顺便问问,她那茶是在哪家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