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根银针。书房里壁炉火苗忽闪,将沈砚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晚把项链甩在桌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栖着的乌鸦。
“十二个我。”她盯着沈砚,声音发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才是最像她的那个?”
沈砚没动,手指摩挲着铃铛模型边缘。他锁骨下的疤痕在火光里泛着暗红,像是条盘踞的蛇。
“你以为你是唯一?”他说,“其实你只是最后一个。”
林晚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书柜。一叠旧照片滑落下来,泛黄的边角擦过她脸颊。她低头看,瞳孔猛地收缩——
照片里是穿白大褂的沈砚,站在手术台前。台上躺着个女人,脸被阴影盖住,但锁骨处那道疤,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她喉咙发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砚伸手想拿照片,她却先一步抓起木盒。盒子还在震动,像是有颗心脏在里面跳。
“别碰它。”沈砚声音陡然拔高。
林晚冷笑:“怕我看到什么?还是怕我想起来什么?”
她猛地扯开盒盖。一团金光滚出来,掉在地上叮当作响。沈砚脸色变了,快步上前要捡,她抬脚踩住。
是枚铃铛,内侧刻着字——沈砚·1999。
“原来你也……”她抬头,眼眶泛红,“你也是重生者?”
沈砚沉默很久,才说:“我是第一代。”
雷声炸响,整栋房子都在震。林晚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那些记忆碎片又开始往脑子里钻——
暴雨夜,医院走廊,消毒水味道。有人把她塞进手术室,说“这次一定要成功”。她挣扎时,瞥见隔壁房间亮着灯,透过门缝,看见自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个我?”她声音发抖。
沈砚抓住她肩膀:“我们没杀任何人。她们只是……失败品。”
“失败品?”她瞪着他,“你说得轻巧!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难怪你觉得亏欠我。不是因为我像她,是因为你欠了所有人一条命。”
沈砚喉结滚动:“我欠婉儿的命,还了十年。现在……只想还你一条命。”
“可我不想要你施舍的命!”她猛地推开他,踉跄着撞到桌角。木盒从手中脱落,铃铛滚到脚边。她低头看,忽然发现铃铛背面还有字——凤凰·最终链。
她弯腰捡起,指尖抚过那几个字。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窜进心脏。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她声音沙哑,“我是最后的容器?”
沈砚眼神终于出现裂痕:“不,你是真正的开始。”
“呵。”她笑得更狠,“你们这些疯子,真以为能造出一个完美的人来吗?”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砚脸色骤变,转身要去关门,她却冲向楼梯口。
“别去!”他喊。
她已经看清了地下室的门。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非请勿入。
她伸手去拧把手。沈砚扑上来拽她,两人摔倒在地。她翻身爬起,手已经按在门把上。
“你非要看到不可吗?”沈砚声音发颤,“看到你会崩溃。”
“我已经崩溃了。”她说,“从知道我不是我开始。”
门开了。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味。她摸到开关,啪地一声,昏黄的灯光照亮整个地下室。
十二个陈列柜整齐排列,像墓碑。
每个柜子里都放着一枚铃铛,表面刻着名字和年份。她走近第一个,上面写着“林婉儿·1999”。第二个是“林婉儿·2005”,第三个“林婉儿·2012”……直到第十一个,写着“林晚·2024”。
最后一个柜子空着。
“那是你的位置。”沈砚在身后说,“你才是真正的终结者。”
她转身,看见他锁骨处的疤痕正在渗血。血珠顺着皮肤纹路往下爬,在白色衬衫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
她想起刚才在军工基地,林婉儿说过的话:“你最接近她。”
原来她不是替身,而是终点。
“所以你现在保护我,是为了让我完成计划?”她问。
沈砚摇头:“我保护你,是因为你是林晚。”
“可我已经不是了。”她说,“从知道我不是我自己开始,我就已经死了。”
外面警报声突然炸响,红色警灯闪烁。沈砚脸色一变:“他们来了。”
“谁?”她问。
他没回答,只是抓住她手腕往外跑。她挣脱不开,只能跟着他穿过走廊。经过客厅时,她看见落地窗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握着枪;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前别着凤凰徽章。
和她在军工基地见到的林婉儿,一模一样。
“她怎么……”她话音未落,沈砚已经把她推进地下室,反手锁上门。
“听着,”他抓住她肩膀,目光灼灼,“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不是因为她,不是因为计划,只是因为你。”
她看着他渗血的锁骨,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也是实验体,对吧?你为什么会选择救我?”
沈砚沉默很久,才低声说:“因为当年,是你姐姐救了我。”
“什么意思?”她皱眉。
“1999年,我本该死在一场爆炸里。”他说,“是婉儿把我救回来。她用尽所有资源,只为让我活下去。后来我知道,她是在用我的命,换你的平安。”
“胡说!”她吼,“那时候我才……”
话说到一半,她愣住了。记忆深处闪过画面——
一个小女孩躺在病床上,身边站满医生。有人在注射器里灌注蓝色液体,说:“这次一定要成功。”
“你是……‘沈砚·1999’?”她声音发抖。
他点头:“我是第一个重生者。为了让你活着,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实验品。”
她后退几步,背抵着冰冷的墙面。木盒还在震动,像是催命符。
“那你现在……”她声音沙哑,“到底是在爱我,还是在完成她的遗愿?”
沈砚眼神一痛,刚要开口,警报声突然变得尖锐。天花板传来重物坠落的巨响,灰尘簌簌往下掉。
“他们找到这里了。”他说。
她看着他伸出手,掌心有道旧疤,形状像铃铛。
和她锁骨下方的伤,一模一样。
林晚的指尖停在木盒边缘。那圈暗金纹路像蛇鳞般硌着她的皮肤,震颤顺着骨髓往心口爬。
沈砚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伸手想碰她,又硬生生收住动作。
“你猜对了。”他说,“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窗外雨声,像是某种古老的乐器。手指一用力,木盒弹开时溅出几粒火星。沈砚瞳孔骤缩,整个人如猎豹般扑过来。
她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却还是被拽住了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怕什么?”她盯着他颈侧暴起的青筋,“怕我看到里面的东西?还是怕我想起来什么?”
沈砚没说话。他的手在发抖,却死死攥着她的腕子不放。汗水从下颌滴落,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林晚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低头看自己被扣住的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擦伤,血珠正沿着血管往肘弯流。沈砚的目光锁在那道伤口上,眼神像饿疯的狼。
“你中毒了。”他声音发哑,“军工基地的空气……他们给你注射的蓝色液体……”
话音未落,她猛地抽回手,甩手抄起桌角的铜制镇纸。金属砸在沈砚额头时,血珠溅到铃铛模型上。那枚1999年的铃铛突然发出嗡鸣,震得满屋旧照片簌簌抖落。
“别碰那个!”沈砚捂着额角往后退,脚下被照片绊了个趔趄。
林晚已经抓起了铃铛。冰凉的金属贴上掌心瞬间,记忆碎片如钢针刺入脑海。
医院走廊,消毒水味道刺鼻。穿白大褂的人群围成一圈,低声争论着什么。她蜷缩在角落,听见有人说:“第十二次意识传输失败……必须换载体……”
再睁眼时,沈砚正跪在地上捡拾散落的照片。一张泛黄相纸飘到她脚边——画面里是少年时期的沈砚,躺在手术台上,胸口插着十几根透明导管。
“原来你也……”她喉咙发紧。
沈砚抬头,血糊住半张脸。他伸手想拿照片,却被她踩住脚踝。皮靴底碾过木地板上的血迹,在寂静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告诉我实情。”她俯身,发丝垂落在他肩头,“否则我现在就走出去,让陆沉舟把我带走。”
沈砚突然笑了。笑容扯动额角伤口,血流进嘴角。他舔掉唇边的血渍,慢慢站起身。
“你真以为能逃开?”他声音沙哑,“凤凰计划从1999年就开始了。你以为你是最后一个,其实你只是启动钥匙。”
林晚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书柜。整面墙的书籍都在震动,灰尘簌簌往下掉。她抬头看,发现天花板上嵌着个微型摄像头,红光一闪一闪,像毒蛇的眼睛。
沈砚擦掉脸上的血,指节掰得咔咔作响。他往前一步,她往后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你姐姐当年就知道真相。”他伸手抚上她颈侧,“她自愿成为第一代载体,只为让你活下去。而我……”他顿了顿,锁骨下的疤痕突然渗出黑血,“我用二十年时间,把所有失败品都清理干净了。”
林晚感觉胃部抽搐。那些记忆碎片开始拼凑——暴雨夜,手术台,还有每次昏迷前闻到的苦杏味。
“你给我注射的药剂……”她声音发抖。
沈砚点头:“每一支都是解毒剂。但你体内的毒素,只能靠最终链清除。”
他伸手去掏口袋,金属碰撞声清脆响起。林晚看见他手中多了枚银针,针管里是熟悉的蓝色液体。
“现在,”他目光灼灼,“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