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的霉味混着机油气息，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风衣内衬。那层触感像鳞片般的材质随着她的情绪起伏忽冷忽热，让她想起沈砚最后那道目光——不是痛楚，也不是愧疚，是种更深更沉的东西。
"别碰了。"少年突然开口，方向盘猛地一转，车轮在积水里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后视镜里映出三辆黑车正在逼近，车灯穿透雨幕像是野兽的眼睛。
林晚没说话。她低头看掌心，铃铛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腕，银光像活物般游走。她试着握拳，皮肤下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翻涌。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引擎声吞没。
少年沉默了几秒："知道什么？"
"知道我不是唯一的。"林晚抬起头，直视前方的夜色，"知道我不过是个容器。"
少年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泛白："你不是容器。你是钥匙。"
"可笑。"林晚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说话都一个套路。沈砚说他是来守护我的，结果呢？他守护的根本不是我，是他心里那个完美的林婉儿。"
少年没有接话。车子冲出停车场，暴雨瞬间倾泻而下，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狂摆动，却怎么也擦不净那些模糊的水痕。
废弃工厂区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合上。林晚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她的额头渗出汗珠，掌心的纹路烫得吓人，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你还好吗？"少年把背包扔在地上，从里面掏出绷带和一瓶深蓝色的药剂。
林晚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别硬撑。"少年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你现在需要稳定凤凰之心的力量。"
"凤凰之心？"林晚冷笑，"听起来像个神话故事。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林晚的脖子上，那里隐约浮现出更深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正在苏醒。
"你知道沈砚为什么要注射那种蓝色药剂吗？"林晚忽然问。
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看见了。"她继续说，"他在注射器里装的是蓝色液体，每次靠近我的时候都会偷偷注射。我以为那是镇定剂，但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抑制剂吧？"
少年终于开口："他是在压制自己的凤凰之力。"
"所以他也……"
"他是第一代实验体。"少年打断她，"二十年前，凤凰组织就开始了这个计划。沈砚是第一个成功激活凤凰之心的人，但他选择了自我封印。"
林晚愣住了。
"因为他爱你。"少年看着她，眼神复杂，"从一开始就是。"
"扯淡！"林晚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要把我卷进这些破事里？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救一个死了十年的死人，也不肯相信活着的我？"
她的声音颤抖，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肯流泪。
少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把药剂递到她面前。
林晚接过瓶子，盯着它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拧开了瓶盖。
沈家老宅的书房比记忆中更加阴暗。林晚站在门口，看着书桌后那幅林婉儿的画像。画中的女人笑容温柔，眼神坚定，与她有着完全相同的五官，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灵魂。
"你到底想让我成为谁？"她低声问，指尖抚过画框边缘。灰尘在月光下飞舞，像是时间的碎片。
身后传来脚步声。少年没有跟进来，他知道有些话该由她自己面对。
林晚转过身，看见沈砚坐在轮椅上缓缓推门而入。他的脸色苍白，胸前还缠着渗血的绷带，但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我不是来解释的。"他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现在不会信我说的任何话。"
"那你来干什么？"林晚冷冷地问。
沈砚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凤凰计划的所有资料。"沈砚抬头看着她，"包括你的出生证明、实验记录、还有……林婉儿的真正死因。"
林晚的手指悬在盒子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抑的愤怒，"你以为我真的相信她是一场意外？可我不敢查，不敢问，因为我害怕……害怕揭开真相之后，连你都会离开我。"
沈砚的眼神动了动。
"可现在不一样了。"林晚苦笑，"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沈砚看着她，良久才说："你是林晚。不是林婉儿，不是LW-13，不是凤凰之心的容器。你是林晚。"
"可你守护的从来都不是我。"林晚的眼泪终于落下，"你守护的是你心中的执念。是你放不下的过去。是我姐姐的影子。"
沈砚没有否认。他只是轻轻地闭上眼睛，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你知道吗？"林晚的声音哽咽，"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她妹妹。不是她替身。不是你保护的对象。我只是个普通人，可以自由地活着，自由地死。"
沈砚睁开眼，看着她。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对不起。"他说。
"太晚了。"林晚转身，推开书房的门。
门外，少年正等在那里。他的手里拿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舌上刻着古老的铭文。
"姐姐。"他轻声唤她，"该走了。"
林晚的脚步顿了顿。她回头看了沈砚一眼，男人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一般。
天台上的风很大，雨还在下。林晚站在边缘，看着远方的城市灯火。她的掌心亮起幽光，凤凰之心的力量在体内翻涌。
少年站在她身后，手里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真的是我弟弟吗？"她问。
少年没有回答。
"还是说……你也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林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也是……另一个失败品？"
少年终于开口："我是LW-13。和你一样。"
林晚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所以你们把我变成这样，就是为了让我接受你们安排好的命运？"
"不是为了命运。"少年说，"是为了生存。"
林晚没有再说话。她的手指慢慢握紧，掌心的纹路开始剧烈震动。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楼梯口冲了出来。
是沈砚。
男人浑身是血，脚步踉跄，却依然挺直脊背。
"别碰他！"沈砚大喊，声音嘶哑，"林晚，快躲开！"
少年的眼神变了。他举起铃铛，整个天台开始震动。
林晚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凤凰之心像是要挣脱出来。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更深的纹路，那些古老的符号正在发光。
沈砚冲到她面前，用身体挡住少年举来的铃铛。
"快走！"他低声对她说。
"你疯了吗？"林晚抓住他的手臂。
"这一次……做你自己。"沈砚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迎向少年。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两个身影在雨中交锋。铃铛的清脆声响与风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路，凤凰之心的力量在体内奔腾。她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选择。
她可以选择成为谁的容器，也可以选择成为自己的钥匙。
雨还在下，天台上的战斗愈发激烈。林晚深吸一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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